关外
沈阳,是这座城市曾经的名字,如今叫做盛京,乃是满清的首都所在。这座城市,曾经被王诩攻破过一次,那次以后,王诩就在这里埋下了许多暗子,经营出了一套地下锦衣卫体系。
此刻,已经是崇祯十七年夏末了,秋季即将到来。半个月前,吴起忽然空降此地,亲自掌握此地的一切大小事务。三日前,风逸被王诩打发来了此地。
“咦?这不是师侄吗?你不在南京折腾士绅,风流快活,怎么来这儿鬼地方了?”吴起淡淡的道。
虽然吴起的语气很是平淡,可风逸却总觉的,师叔似乎在嘲讽自己:“咳咳,是这样的,师父嫌弃我做事儿手段太糙,又说师叔即将在此地做一件大事,让我过来好好的观摩学习,看看真正的高人是怎么玩弄人心、玩弄政治的。”
看着风逸一脸谦虚的模样,吴起笑了笑:“你在江南之事,师叔也有所耳闻,确实太糙了,太嫩了。如果满分是一百分,你的表现充其量只有六十分。”
听到这里,风逸朝着吴起拜了一拜:“还请师叔教我!”
“你的师父是当朝太师,权倾朝野的超级大权臣,你的背后,乃是二十万楚军,你想要对付士绅,手段多得是,结果你却选择了不上不下的法子。”
“要充分利用君臣大义,虽然师侄你看不起儒家的那一套,但是儒家的那一套在江南之地,确实是深入人心。”
“你有朝廷支持,必要时还能拿出监国太子的令旨或者崇祯皇帝的圣旨,优势可不小。实在没有,你也可以写一份啊。”
“说到底,你这就是没有彻底研究透彻儒家,就匆匆的对士绅动手,结果士绅也不是一动不动的猪,然后他们就开始反抗,开始动用激烈手段,除了造反之外,其他能用的法子,他们都在用。”
“所以如今的江南一片混乱,说到底,这大明朝的朝廷终究只能控制到县,若是地方士绅不配合,大明朝立马就乱了。要是没有墨翟道友在关中虎视眈眈,那王诩道友完全可以调动二十万楚军,强行镇压。”
可惜的是,墨子就在川蜀之地看着呢。
虽然墨翟一直强调,自己短时间内不会进攻江南,也不会进攻其他地方,可是这也得鬼谷子信啊。
就算鬼谷子信了,王太师也不能信啊!
就算王太师信了,太师府的诸多大臣武将们也不信啊!
所以,江南不能乱,不能出现大军大规模镇压屠杀江南士绅的景象,那么就只能把风逸这个做事儿太糙的家伙给调走了。
这也是王诩给江南士绅的交代,老夫连弟子都调走了,你们不得表示表示?
所以,江南士绅立马给王太师筹集了一千万石粮食,同时所有的乡,都恢复正常运转,原本即将崩溃的江南,再次复原如初。
江南士绅的态度是:朝廷可以抢我钱,可以抢我粮食,但不能不给我活路,起码要给我一线生机。
“在大明朝儒家的观念之中,君父就是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子所能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跑,而不是反抗!”
“所以,只要你利用好了监国太子的大义,那就能折腾的江南士绅说不出话来,哪怕是造反,他们都没有大义名分。”
“只要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的割肉,再加上朝廷大义,足以让江南士绅变成盘子里的一道佳肴。”
“还请师叔赐教。”风逸又拜了一拜。
“我若是你,第一步,找个过得去理由,比如谋反、勾结白莲教、私下里暗藏精兵、藏匿铠甲等,很容易就能找到。”
“然后,灭掉几个中等规模的家族,九族全都杀掉或迁徙的那种,先立威。让江南士绅知道,太师府是有能力也敢于将他们抄家灭族的。”
“第二步,继续随便找个过得去的由头,将某府之地的士绅一网打尽,全部抓起来,说他们有造反嫌疑,要仔细审查。”
“查上一段时间,最终,将其中的八成定为反贼,直接杀掉,迁徙并没收全部财产。剩下的两成放出来,说他们是清白的,朝廷误会了,抓错了,并在不久之后,直接升他们的官。”
“当这两成清白之人升官之后,他们会开心的认为,自己真的是清白的,所以自己才会无罪。在他们的眼里,死去的八成,不是因为朝廷贪财,而是因为那八成都是有罪的,所以才会死。”
这样一来,其他的士绅,就不会太过警惕。
“第三步,扩大范围。这一次,可以扩大到好几个府,重复上述过程,继续按照二八原则,八成的杀头或迁徙,两成的放出来让他们升官,给他们更多的钱、荣誉。”
“第四步,继续扩大范围。士绅们都有一种迷之自信,在有选择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反抗的。有朝一日,即使你对整个江南的士绅动手,他们也会觉得,自己是那清白的两成,而不是有罪的八成。”
“这样,他们就不会反抗。当朝廷再次调查他们的时候,士绅中的某一部分,会很开心的配合朝廷调查,然后积极的交代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其他士绅的一切黑材料,在他们眼里,自己都如此忠诚了,肯定是清白的,肯定是可以升官的。这已经不再是朝廷调查了,而是升官发财的机会!”
“即使偶尔有个人看出来了,也没用。因为,他一个人,是无法决定一个大家族的整体走向的。就这样,一个府一个府的清洗,一个省一个省的清洗。”
“每次都放出来两成所谓的清白之人,让他们升官发财。下一次清洗的时候,就让这些升官发财的清白之人来负责。朝廷发的财,拿出一半,分给他们。”
“把这场清洗江南士绅的行动,变成一场,朝廷和少数士绅,共享江南士绅财富的盛宴。长此以往,哪怕朝廷不再动手,上瘾了的士绅,也会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这些士绅会发现,他们再也没有反抗朝廷的力量。”
当朝廷杀死贪官的时候,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贪官,我是朝廷认可的清白之人,我升官了。
当朝廷杀死反贼的时候,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反贼,我是朝廷认可的清白之人,我又升官了。
当朝廷认为我不再是清白之人的时候,当朝廷认为我也是个反贼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走进了调查室之内,因为我相信,我是清白的,朝廷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
事后,我一定会继续升官的!
然后,这一次没有然后了!
我被朝廷认定为反贼,本人被杀,家族被抄,不得不踏上了迁徙海外之路。
这一刻,风逸的脑海中就情不自禁的浮现了上述那一幕。
“那时,便是予取予求!”说到这里,风逸朝着吴起真心诚意的拜了一拜,这一次就真心实意的多了。
“师叔,接下来有什么大事发生吗?”说着,风逸就很狗腿的弯下腰给吴起倒了杯茶水。
锦衣卫系统,重要自然是很重要的,无论何时何地,情报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但是,为什么是吴起亲自来到这里呢?
按理说,此刻吴起应该是暂代镇海公府的政务,负责海外的大小事务才对,那才是正事。可是吴起却来到了这里,那么只能说明,接下来盛京城内将发生一件大事,以至于吴起不得不亲自过来处理。
可是,风逸实在是想不到,眼下的盛京,能有什么值得吴起亲自过来。
当然,风逸之所以有这个疑惑,主要是因为他发现军队没有大规模调动,孙武的道兵也没有调动,不出动军队,光靠锦衣卫在盛京的暗子,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按理说,即使做出大事,也应该迅速让军队跟上,让军队配合。如果光是搞暗杀,或者绑架之类的黑活儿,吴起没必要亲自过来。
“大事没有,小事倒是有这么一件。不过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件小事能不能成功,老夫也没有十成把握。”
说到这里,吴起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如今,黄台吉重病,昏迷不醒,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
“此人,实乃枭雄。当年己巳之变的时候,东虏被老夫、墨翟等人联手埋伏了一次,直接损失上万真虏壮丁,可是他却趁机大规模提拔汉人,利用汉人压制了那些对他不满的满人。”
“这些年来,黄台吉不断的利用满汉矛盾,巩固自己的统治。利用汉人,杀死对他不满的满人,利用满人,打压不断冒头的汉人,利用权术,不断的维持满汉平衡,保证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但是说到底,权术也只是术罢了,不是法,更不是道,仅仅只是术,术是有极限的。所以这些年来,尽管表面上黄台吉仍然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东虏大汗,后金皇帝,但实际上无论是满人还是汉人,对他不满的都越来越多。”
“即使黄台吉不死,他也平衡不了多久了,因为汉人的实力,越来越强,已经强大到了他不得不拉着满人、蒙古人一起,才能平衡汉人的地步了。”
“而当黄台吉重病昏迷之后,满汉矛盾,进一步加剧。每天白天,大街上都有满人当着众人的面杀死汉人。每天夜里,也都有汉人成群结队的,冲进满人的家里,杀他们全家。”
“如今满八旗已经集结了起来,汉八旗也集结了起来,就差直接大规模火拼了,至于小规模摩擦,更是数不胜数。”
“黄台吉死后,继位的多半是多尔衮。可多尔衮不是黄台吉,他没有黄台吉的威望,也没有黄台吉的权术手段,不足以调和满汉之间的矛盾。”
“到底是满,还是汉,亦或者是继续调和下去,无视双方矛盾,这取决于多尔衮本人。如今的东虏,内部充满了各种问题,已经在悬崖边上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悄悄的推上一把。让后金轰的一声,在爆炸中,把自己炸死。”
听到这里,风逸二话不说,就站起来弯了弯腰,又一次给吴起续了一杯,这一次他连坐都不坐了,直接就弯着腰聆听着教诲。
“如今的大明,北有天人之勇孔丞相,南有士绅之敌王太师,只要孔丞相和王太师不内讧,东虏就没有半点机会。如果看不到希望,那么东虏就不会出动倾国之力。”
“如果东虏不主动以倾国之力入侵北方,那么纵使老夫有万般权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毁灭东虏。所以老夫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看起来美丽的希望,给他们一个倾尽全力的机会、借口。”
如今的满清有多强?
五万满八旗,五万蒙八旗,十万汉八旗。
整整二十万强军,还是骑兵居多。
如果战场是辽阔无比的关外,那得出多少军队,花多少时间,消耗多少粮食,才能消灭这二十万大军?
甚至可以预见的是,当东虏损失较大后,他们往老林子里一钻,到时候怎么办?这可是东北的老林子,还是明末小冰河之时的林子。
这样的老林子,就胜过百万雄兵!
到那时,哪怕灭了满清,重新占据了辽东、东北等地,也无法进行有效统治,因为统治成本太高,光是一个治安战,就不知道要打多少年。
所以,吴起的想法就很简单,想个法子,把满清主力骗也好哄也好,总之要把他们的主力弄出来,要给他们一个倾巢而出的机会。
不然,后续打起来,太麻烦了!
有这么多精力,去开发新大陆不好吗?
十万楚军的兵力,能在新大陆开一二十个侯国了!若干年后,这些侯国起码也能有鲁国、宋国的实力。
“考虑到如今满清高层的形式,我就有了一个计划……”
……
洪府
这里是前大明蓟辽总督洪承畴降清之后的居所,当初劝降洪承畴之时,黄台吉亲自出面,屡次劝降,看上去对他极为倚重,但实际上黄台吉对洪承畴却也极其防范,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
所以,在黄台吉活着的时候,洪承畴更像是一个参谋,一个秘书,一个领导需要你的时候,才会把你叫过来,询问你一些事情的秘书。
至于具体官职,实职是没有的,实权也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