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十年间虮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变得更加谨慎,更加强大。
面前的两个人显然不是十年前的日向良子,他们身上的气场散发,让虮有一股强烈的逃跑欲望。
黄发男人手中的红色日轮刀,让虮回想起眼睛被刺瞎的那个夏夜。身为鬼,虽然能够自愈,但那只下眼处传来的锥心之痛,成了它挥之不去的梦魇,好像那烈焰还在源源不绝地燃烧。一日冲破不了恐惧的业障,那日轮刀就将继续死仇地嵌在体内。
黑发少年则更令虮生厌,他的身上有着比日向良子更无解的平和,没有任何恐惧的阴影。少年的心在同时历经暑热和寒冬,所有的情绪隐秘,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无尽的空茫中飘荡着欲灭未灭的长明蓝焰。
虮动不了时透无一郎,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了。
所以那日虮才会让自己圈养的人类傀儡,解决掉时透无一郎这个大麻烦。
藤川真的老了,老到糊涂了不少,他的两个儿子比他更利用价值了。
看到倒地不起的时透无一郎,被床单裹成木乃伊的藤川,在地上蹬脚滚动,撞到了冰棺之上。额头流出少量鲜血,声嘶力竭地喊着:“不献祭了,滚,你给我滚出鲛渔湾。”像一只垂死的老鸦,落魄狼狈。
及本和雄贵闻言,皱着眉看向藤川,不知道父亲突然在发什么疯,怎么能这样对虮大人不敬。
藤川失心似地嚎哭起来,脑袋不断撞着时透无一郎还晕在里边的冰棺,痛苦地吼叫道:“你害了我们,害了我们。”鲛渔湾根本没有繁荣,自己也得不到长生。藤川终是压抑不住平生的所有情绪,哀号流淌。
鲛渔湾成了虮的餐盘,而他还要作为帮凶去让“食物”日夜活在恐惧之中,这跟圈养一群待宰的牛羊有什么分别,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十年,整整十年,日向良子夜夜站在他的床侧,身着染血的羽织,血泪婆娑,质问着他同一件事——您后悔吗?
后悔为贪生献祭鲛渔湾,后悔在决战之际帮助鬼逃跑,亦是后悔烧死良子。桩桩件件,悲哀扯断无声。死去的女人再无生机,却如真正的恶鬼缠着他。
不是良子诅咒了鲛渔湾,是他藤川诅咒了所有人。
想救时透无一郎出去,却找不到任何机会的日向莲,紧张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他的双手已经被绳索绑了起来,刚刚雄贵说等明天烧死时透无一郎后,再放了他。
村长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雄贵的脸色非常难看。
还是及本一脸谄笑站了出来,对着空处不断鞠躬,向隐在暗处的虮大人道着歉:“家父刚刚受到惊吓,不是有意冒犯您。”他阴毒的余光瞥向冰棺,看来还是小看时透无一郎了,这么轻易地打碎了父亲那摇摇欲坠的求生欲。
日向不知道及本在跟谁说话,烛火将整个祭坛照得敞亮,没有第六个人。氛围阴森凝重,让人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