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也不肯理我。后来,有一日,居然主动来看我。”钟勤笑了笑,道:“你可知为什么?”
白亦宸抬眸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钟勤道:“她说,虽然哥哥你的爹娘都不在了,但他们都是爱你的。不像我的爹娘,他们都还在世,却都不要我了。”
童言无忌,但这话若是给皇帝和皇后听到了,难免要皱眉。
钟勤如是想道,后来才明白,那小小的姑娘,竟然是听说了他在慈宁宫夜夜噩梦,便主动起了安慰的心思。
可惜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便想了这个“比惨”的主意。
钟勤想起来,至今还有些好笑。
白亦宸定定看他,道:“既然你们青梅竹马……钟兄又对公主有意,何不再进一步?”
白亦宸虽然是个外人,但将钟勤对杨婉仪的一片真心,看得明明白白。
钟勤面色微顿,仰起头来,再饮下一口酒,道:“不了。”
白亦宸皱眉问道:“为何?”
钟勤迟疑一下,道:“我要从军去了。”
白亦宸震惊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怎么这么突然?钟兄已经决定了?”
钟勤淡淡应了一声,似乎是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光是白亦宸面色复杂,连坐得不远的杨初初,都微微怔了一瞬。
她没回头,却在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钟勤抬眸,目光仍然投向慈宁宫的方向,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她身边,自以为对她好,可后来才发现……那种好,并不是她想要的。”
幼时,两人是极好的玩伴,杨婉仪时常跟在他后面,钟勤哥哥、钟勤哥哥地叫个不停。
偌大的慈宁宫,只有和她在一起时,钟勤才能感受到一些生机。
而年岁渐渐长了之后,男女有别,两人开始刻意保持距离。
入了青春期后,杨婉仪的性子越发娇蛮,总爱欺负钟勤。
不过钟勤也乐于领受,毕竟……她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心甘情愿守护的人。
两人这样打打闹闹过了几年,到了去年,杨婉仪开始议亲之后,两人之间,起了不少难以言喻的变化。
钟勤不明白为什么,杨婉仪每每爱和他说,哪家公子又向她示好了、哪位大人又给她写诗了……钟勤总是一笑了之,不予理会,只当她在闹着玩。
可宣王世子频繁地从她口中提起后,钟勤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贪玩、孩子心性。
可自从钟勤那次看见,杨婉仪和宣王世子杨政吾,在御花园中谈笑风生,默契对视,他才僵在了原地。
他不得不承认,那副画面很美好。
她笑靥如花,掩面的时候,还有些娇羞。
而宣王世子杨政吾,也是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一刻,钟勤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一下便天崩地裂了,他甚至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从此不见踪影。
宣王家世显赫,又是皇帝最青睐的兄弟,宣王世子身份高贵,玉树临风,极能让她开心……自己的守护,又算得了什么呢?
钟勤发现,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一无所有。
没有父母,没有家族庇佑,也没有一官半职,无法给她更好的生活。
诚然,若是他想一辈子留在宫里,皇帝也不会将他赶走。
但如今,是他自己留不下去了。
她已经不需要他的守护了。
钟勤面色郁郁,抬起酒壶,又饮了一口。
白亦宸见他脸色不好,道:“钟兄,你从军的事……大公主可知晓?”
钟勤勉强笑笑,道:“还是莫要扫她的兴了。”她近日里似乎经常和杨政吾在一起,就连出宫去玩,都是皇帝允准的,可见,皇帝也默许杨政吾来找她了。
白亦宸思索了片刻,道:“钟兄还是与大公主说一声吧,这么多年,就算不成佳偶,也总是亲人一场。”
“亲人”这个词,倒是让钟勤微愣了一下。
其实,他也分不清,自己对杨婉仪,有几分爱恋,几分亲情。
就在他发愣之时,一只小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钟勤哥哥!”杨初初笑着走了过来,也在他旁边坐下。
钟勤见杨初初来了,收了些灰败的神色,笑道:“初初可吃饱了?”
杨初初摇头,道:“你将亦宸哥哥拐走了,没人给我烤吃的了!”
钟勤笑了笑,道:“好好,我这便将他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