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直到外头日头西斜,沈映感觉到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昏暗,眼睛看字开始吃力了才放下手里的书。

他按揉了两下眼部的穴位,问旁边伺候的万忠全:“什么时辰了?”

万忠全:“回皇上,申时三刻了。您已经看了两个时辰的书,要不要用点心休息一下?”

沈映正想说好,忽然从宫外面进来个小太监,跪在宫门口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寿安宫。”

沈映眉毛一挑,太后找他?这可是个狠角色啊。

“朕知道了,你去回禀太后,朕随后就到。”

去见太后之前,沈映先换了身低调点的常服,然后才摆驾寿安宫。

经过这一日的看书学习,沈映已经大致摸清了大应朝所有位高权重者的底细。

当今太后姓刘,母家乃渭南望族刘氏,刘太后也并不是高宗皇帝的发妻原配,高宗在世时,刘太后只不过是个贵妃。

后来因为宫中出了厌胜案,先皇后和先太子牵涉其中,尽皆畏罪自戕,刘贵妃之子才被高宗立为太子,等高宗薨逝后,刘贵妃便母凭子贵成了太后。

不过刘太后这个儿子福薄,登基还不到一年就死于疫病,又未曾给她留下子嗣,为防大权旁落,刘太后联手杜谦仁、郭九尘等重臣,扶植了不受宠的皇子沈映登基为帝。

郭九尘是刘太后的心腹,杜谦仁是刘太后的同盟,所以大应朝到底谁说了算,不言而喻。

而沈映这个傀儡皇帝是立是废,不过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皇帝的御驾到了寿安宫外面,沈映下了御辇步行入内,一走进寿安宫里,沈映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儿,刘太后似乎是个礼佛之人。

刘太后就在殿内上首坐着,从她的样貌上能够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位绝代风华的美人,如今保养得宜,看上去年纪也不过才四十出头,气质十分雍容华贵,但身上颜色沉闷的太后服制衬得她略显老气。

刘太后看见沈映进来,微笑着说:“皇上来了。”

沈映行礼道:“儿臣恭请母后凤体金安。”

刘太后慈爱道:“哀家安好,皇上免礼,坐罢,来人奉茶。”

“请皇上圣躬金安。”

有一女子一小儿的声音齐齐响起,沈映才注意到,刘太后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在。

沈映看过去,只见是一年纪约摸三十岁上下的美貌妇人领着一七八岁的男孩儿,妇人穿的是太妃服制,而男孩儿年纪虽小,身上穿的用的都金贵不凡,一看就知道是龙子龙孙。

沈映心里有了数,这对母子一定就是高宗生前最宠爱的淑妃冯氏和幼子岐王沈晗。

冯太妃眼睛红红似是哭过,已经是个八岁孩子的母亲,却还是姿态楚楚动人像朵娇柔的小白花。

至于冯太妃是为了什么哭,沈映也能大概猜得到。

听宫人们说,冯太妃隔三差五就要来寿安宫里哭上一回,无非就是想要请刘太后恩准她带着岐王去封地就藩,封地虽然不比京城繁华,却也好过在皇宫里仰人鼻息过活。

但刘太后怎么可能答应,岐王虽小,也是高宗血脉,而景昌帝荒淫无道,朝野上下不满诸多,难保不会有人动了拥立岐王造反的心思。

所以刘太后必然是不会放冯太妃岐王母子去封地的,哪有比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更来的让人放心呢?

沈映免了冯太妃母子的礼,在他们对面坐下,看向太后问:“不知太后今日叫朕来是为何事?”

原来的小皇帝和刘太后并没有母子情分,刘太后也素来不喜小皇帝的荒唐做派,干脆免了皇帝的晨昏定省眼不见为净,除了必要见面的场合,只有有事找皇帝,才会宣皇帝来寿安宫。

刘太后悠悠道:“哀家听说,皇上近日又新纳了一个男宠进宫?”

沈映心里暗笑,呵,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找他来原来就是为了顾悯的事,那敢情可太好了。

“不错。”沈映大方承认,“君恕品貌出众,和顺恭谨,深得朕心,朕今日已晋了他为少君。”

刘太后刚才脸上还有点笑意,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哀家还听说,皇上今日召见阁臣时,执意要重审平阳王谋逆的案子是吗?”

沈映道:“是啊,这有何不妥吗?”

刘太后沉下脸色问:“哀家且问你,是谁告诉你平阳王有冤的?是不是那位顾少君?”

沈映轻抬下巴,眉宇间似有不服:“是又如何?平阳王既有冤屈,那就理当彻查,总不能坐视忠臣枉死,那朕岂不成昏君了?”

刘太后冷哼道:“平阳王的案子三司都会审完了,还有何冤屈?依哀家看,皇上就是受了小人挑唆,那个顾少君,就是想要在皇上与内阁之间行挑拨离间,其心可诛!”

沈映拂袖起身,一脸怒容,“不可能!君恕不是这样的人!”

刘太后似乎被皇帝突然发作的怒气惊到了,面上有些不可思议,皇帝虽然与她不和,但向来面上还是装得恭恭敬敬,今日竟然为了区区一个男宠顶撞于她。

刘太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极反笑道:“皇上好大的气性,哀家话还没说完,你就已经不想听了是吗?”

沈映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平复心里的怒火,然后板着脸重新向太后行礼赔罪:“儿臣不敢。”

说是不敢,可脸上的神色完全不像不敢的样子。

一旁看戏的冯太妃见皇帝和太后之间气氛紧张,语气弱弱地出声打圆场:“太后息怒,皇上年轻气盛,又新得了爱宠,一时言语上维护些也是情有可原,又或者那平阳王是真的有冤屈,总归你们是母子,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母子之情,有话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罢。”

沈映瞟了眼冯太妃,冯太妃也对他和善一笑,沈映没什么表情地别开了眼。

她倒是想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可一般看似不偏不倚的,大多都有自己的心思,更何况这还是个有皇子的前宠妃,他才没那么蠢相信冯太妃会对他真的有善意。

既然自己送上门,可别怪他借题发挥。

“朕不过就是想重审个案子,先是有太师百般阻挠,现在太后又来教训朕,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没随便一个乡野村夫来的自在!”沈映忽然甩袖一指旁边站着的岐王沈晗,看着太后道,“与其这样,倒不如请太后废了朕,改立岐王,反正这个牢笼一样的皇宫朕也待够了!”

太后闻言震怒,拍桌道:“皇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冯太妃更是吓得两眼一翻,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泣涕涟涟地望着太后,哀声道:“太后!岐王他还小,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何能做得了大应的天子?臣妾万不敢有此奢望,请太后明察啊!”又拉过一脸茫然的岐王一起跪下,搂着儿子抽泣道,“皇上,岐王他一直对您这个兄长敬爱有加,从无半点僭越之心,您这样开玩笑,是想要他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