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这是他们自己的抉择,但凡一开始不那么贪婪,我也不会这样算计。”李安然握着缰绳,回头看着他,“荣枯,我是大周的亲王,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以大周万民,家国社稷出发的——我没有多余的慈悲分给那些威胁大周繁荣昌盛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而冷酷,和她父亲更加相似了。

荣枯沉默。

须臾之后却听见李安然换了一种更为轻快的声音道:“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情是可以为了愉悦自己而做——听说明湖的荷花开得不错,开得早了的还结了莲蓬,你选个日子随我去游明湖可否?”

这一刻,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荣枯熟悉的,贪吃好玩,懒洋洋没个正型的李安然。

荣枯拨弄了一下手上的念珠,莞尔:“愿和殿下同往。”

第56章本章机锋禅语很多,建议先看作话……

明湖地处天京城外,占地足有千顷,湖岸较浅的地方间杂种了不同时节开放的水芙蓉,如今已经是近了秋,偏偏那些晚开荷花正摇曳生姿,那边的早莲却已经生了莲蓬,孕了莲子,羞羞答答藏在莲叶帘幕之中。

故而也有不少采莲女们会相伴来到明湖之中采摘莲蓬和荷叶,姑娘们往里头一钻,便只能听到盈盈笑语不知从何处传来。

如今虽然近秋,但是天气越发热,李安然还没换下自己喜欢的坦胸半袖襦裙,她今天穿着的襦裙颜色清淡,坐在蚱蜢舟上,远远看着和盛放的荷花融为一色。

荣枯原本是不打算和她来游湖的,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好随便寻了一天,硬是给李安然拉着来了明湖。

当然,他是撑船的那一个。

小舟在莲叶之间穿梭,在浮萍上开出一径清波。

李安然靠在船头,整个身子歪斜着,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近处的一朵重瓣莲。

今天微微有些风,吹着她耳垂上的垂露珍珠铛跟着那重瓣莲一起微微摇曳,李安然似乎盯着那重瓣荷花入了神,神情有些迷离。

荣枯身上一袭象牙白的旧僧袍——大约是洗褪了色——坐在另一头,将小船停在了能遮蔽住人的莲叶荡里。

李安然依靠在船舷边上,因为侧对着荣枯,更显得她脖颈袖长白腻,指甲上豆蔻红得艳丽,一只蜻蜓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那朵重瓣莲上。

李安然突然觉得似乎有人盯着她看——她多年行伍,对于别人的视线敏锐,只见她撑着下巴的手,托着脸颊转了一个方向,便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法师看花还是看我呢?”

荣枯猝不及防被她问了这么一句,便浅笑道:“殿下和花都是空,我看花便看殿下,看殿下也就是看花。”

李安然笑着呸了一声:“法师这张油滑的嘴,真叫人手痒得厉害。”

这么说着,她突然伸手把那朵白中透粉的重瓣莲掐了下来,还没等荣枯从他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李安然便将这朵摇曳生姿的重瓣莲丢进了他怀里。

荣枯低头,满脸怔怔地看着他怀里这朵重瓣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李安然这禅机。

他只是想到自己刚刚是怎么回答李安然的,两个耳朵尖上便红透了。

只是没等他窘迫一会,李安然那双无情的手,就开始掐起了边上的荷花荷叶、莲蓬荷尖。

这些带着梗的莲蓬荷叶上了船,便很快挤占了李安然和荣枯之间的空隙,荣枯不解其意,李安然却笑道:“明湖的莲子最好吃,清清如水,甘甜解暑。拌上牛乳做成莲子蓉更是香滑,我摘一大把回去,叫厨房给我做成莲子糕。”

荣枯大窘:“那殿下为何要连荷叶、荷花也一并摘下来?”

“荷叶也能拿来煮鸡汤啊。”李安然嘴上说着,手里还不停,“法师你右边那颗莲蓬大,快点摘下来,别让别人抢了去。”

荣枯哭笑不得,扭头看着李安然指的方向,那边确实有个大莲蓬耷拉着,里头的莲子颗颗饱满,他叹了口气,笑着把那个莲蓬掰了下来,丢进了李安然摘的花叶之中。

没一会,蚱蜢舟上就堆满了李安然的“战利品”,偏偏对面这祖宗还不过瘾,偏要指使着荣枯和她一起摘。

荣枯连着茎折断他边上的一朵并蒂莲的时候,李安然忍不住调侃他:“莲是佛教圣物,法师你这辣手摧花,倒是丝毫不敬惜。”

荣枯笑道:“莲花有诸多善,所以可以称圣。至于敬惜,这朵莲花一直开在我的心里,所以不管是目见、手折、或是枯败,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无妨。”

荣枯善辩,李安然偏偏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就喜欢抓他话里的矛盾:“法师刚刚还说花是空呢,怎么转瞬又变成开在你心里了?”

荣枯笑道:“空不异色,色不异空。”

李安然见他神色如常,不见丝毫羞窘,又觉得无趣了,打了个哈欠,从边上摘了一片大荷叶顶在头上遮烈阳,又撑着脸颊往远处看去了。

荣枯看着满船少说有三、四斤的荷叶和莲蓬,长长叹了口气:“殿下今日到底是想来游湖,还是来摘莲蓬回去做莲子糕的?”

李安然听他这么一说,扭过头来对着他眨了眨眼:“自己摘得最香呀。”

荣枯哑然失笑:“那不如殿下即刻带着这些东西回去,随我到西厢房自己亲手剥莲子,蒸莲子糕,岂不是更香甜。”

李安然笑道:“这倒也是个好提议。”

她今天外出坐得是步辇,如今王府们跟着她一起来的侍从和扈从都在外面等着,只有荣枯为她撑船,一径往荷塘深处去了。

李安然侧着头,身子微倾,一双眼睛看着正在整理怀中花叶、莲蓬的荣枯。

荣枯生的很好看,可以说是李安然生平仅见的美男子,明明通身气质谦和干净,却总能在意外的地方咄咄逼人。

荣枯对于他人的目光不甚敏感,李安然看了他好一会了,他才扭过头来:“殿下看什么呢?”

“看你呀。”李安然的嘴角抿起一个调侃的弧度。

荣枯眨了眨眼,一手抱着荷花,一手单掌行礼:“殿下慎言。”

李安然这下又来了精神:“许你看花如看我,不许我看你如看花?”

她和荣枯相处日久,机锋禅语更是雪亮。

荣枯面颊上泛起一丝绯色来,也不知是羞恼了,还是因为天气热——毕竟,他抱着一捆花,额头上早就沁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不管怎么样,他似乎不想就这么单方面被李安然调戏,抿唇静默了一会道:“小僧看花多妩媚,料想殿下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