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父亲,好像不对劲。”燕明冶突然策马到燕鸣身旁停下,他指着身后的山林,急切地拉父亲往回看,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勒马停在梁集身边,正与梁集谈笑风生。

“徐之?”燕鸣愣了片刻,心砰砰狂跳,他突然想到,陈培也是那日徐之随口一提后,他才去寻找的人。他内心的震惊,难以言表,他回头望向城墙,温煦的日光照在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在耀眼的光芒中,他看到陈培扶着林志琅走上墙头。

林志琅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袍,在与燕鸣对视后,他装作虚弱地轻咳了一声,继而朗声道:“老友,又相见了!”

“今日的情况,似乎颇有趣味,你的表情与三个月前的我有异曲同工之妙。”林志琅看着燕鸣那不敢相信又悲愤交加的样子,真心地笑了出来,“哈哈哈。”他洪亮的声音在城边回荡。

林志琅饿了不少日子,颧骨高耸,人看着添了几分憔悴,但精神却十分地好,他炯炯有神的杏眼望向山头衣袂飘飘的年轻人,他心里涌起感激的热流,又沉下神色盯着燕鸣,“我在你死之前,再教你最后一件事,这也是我毕生信奉的准则,永远别将赌资都投进同一个盘中。”

“你少得意了。”林绿萼从他身后走出来,她步子较慢,才走上城楼。

她眺望远方,见到云水笑着伸手和她打招呼,她这才放心下来,她之前一直担心刀剑无眼,害怕他被箭雨伤到,问他能不能不去南郊祭天,他说,“若我不去,燕家父子必会怀疑。”

林绿萼盯向哈哈大笑的父亲,他从牢里出来的时候老泪纵横,不到一个时辰,开怀大笑。

今日早晨,莫建元一行出了城门,城中的局势立刻转变,陈培带人将南方来的士兵全部控制住,林绿萼带着云水留给她的侍从,进宫将父亲救了出来。

林绿萼本想照计划带父亲回徐府,让母亲好好地责骂他,但他在回家的路上从林绿萼的口中听了云水的布置之后,他哀求她,他要去南城门亲眼目睹燕鸣的死状,把这些日子的恶气出了。

林绿萼拗不过他,只好让马夫掉转马车,往南门驶来。但在来的路上,她毫不留情地细数了他的过错。

往常一副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林志琅真诚对着女儿悔过,且发誓以后再也不胡作非为,凡事多与她们商量,他决心一心向善,重新做人。

林绿萼发现父亲说话时,神色有了一些变化,他过往眼神总是充满精光,让人感觉他精明算计。他今日在马车上对她忏悔的时候,眼神却十分清朗,似乎恢复了她幼时见到他的模样。

她问:“你在牢里很苦吧,竟让你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身体的苦倒是其次,心里想通了一些事情,反而悔不当初。”林志琅在牢中遭受了燕鸣的拳打脚踢,每次燕鸣来牢中打他,都会辱骂他许久,让他苦不堪言。

燕鸣痛诉他这些年的作为,将他的勾心斗角、坑害朝臣、克扣饷银、贪.污受贿、打压忠贞之士,桩桩件件骂给他听。

林志琅在牢中的日子无事可做,每每夜深之时,他也会回忆自己做过的坏事,并责问自己,为何要做这么多可恶的事。

打压忠贞之士,他可以解释,他是选了有能力的人送去南方发展势力,可那些信任他又能力突出的文人武将,却也被莫建元杀了个干净。

他对不起那些人对他的信任,他识人不明,以至满盘皆输,他不止让自己这些年的争权夺利显得可笑,更让他曾经厌恶的人,在他面前,无情地揭露他的低劣。

他折磨燕家的人,将前朝亡国,他不得不假意投降的罪名怪到燕鸣身上,其实那个时候,燕鸣降与不降,已经无法改变前朝灭亡的趋势了。

他只是想找个人来厌恶,将自己的恶行怪罪到别人的身上。他深刻地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希望用余生来忏悔……

但眼前的人,林志琅看着对他破口大骂的燕鸣,他们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他若放过他,只会让自己和家人再次陷入危险中。

他转头对陈培说:“放箭吧。”

燕鸣恶狠狠地瞪着陈培,“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听这个贼人差遣!”

陈培叹了一声,招手让士兵布弓箭阵,对着城下的人放箭。

陈培在箭雨声中高声说:“燕大人,林相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比起彭安,更得林相信赖,所以我是那颗更为重要的暗棋。”

燕鸣听到陈培的话,悲愤交加,他竟然也像林志琅一般,识人不清。此刻,他走投无路了,后有梁集带人围堵,前面是冰冷的城墙,他挥动长剑抵挡箭矢的袭击,逃无可逃,对着苍天痛声哀嚎。

他身后的数千士兵四散逃跑,被梁集带来的人包围着,头上又有箭雨袭来,纷纷倒地坠马,死伤惨重。

箭雨射了许久,梁集带着人马围到了城下,燕鸣和燕明冶身边只围着十几个士兵了,他们跌坐在城墙边上,再没了抵抗的力气。

林志琅对陈培说:“开城门吧。”

林绿萼扶着父亲走下城楼,在侍卫的保护下,林志琅靠近在墙边苟延残喘的燕鸣和燕明冶,他对浑身是血的燕鸣说:“我留你儿子一命,因为他一直为我求情,否则我早就被你杀了。”

“而且他本身也是个好人,都怪我,四年前骗他去边关投靠张干,为他惹了不少麻烦。我会让人将他囚禁起来,好吃好喝地养他一辈子,也算是我对不起你燕家的一点忏悔了。”林志琅说完,侧头问林绿萼,“你看行吗?”

“随便你。”林绿萼瞥了一眼燕明冶,只见他还怔怔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她不得不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土地。

云水策马上前来,林绿萼一下放开父亲的手臂,她几步上前,关切地望向他,“你怎么浑身是血?”

“都是别人的血。”云水翻身下马,手掌轻捏她白皙的鹅蛋脸,在她脸上留下两个充满泥土和血污的指印,他一下呆住,他没发现自己手竟然这么脏。他在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块更脏的袖帕,愣了愣,又在她袖袋里摸索。

“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嗔怪地盯向他,这么多人看着,他就伸手进她衣袖里摸她光洁的手臂,羞死人了。

她淡扫蛾眉,容貌美艳,噘嘴嗔怪的时候更添两分娇气,只是她不知自己脸上留着两个血泥印子,侧头抿嘴轻笑,颇有几分滑稽。

“姐姐……”他又伸手过来拉她衣袖。

城外一片狼藉,城墙上、城南外都是士兵,她闻着腥臭的血味,揉了揉鼻子,又见父亲和梁集、陈培都看着她,他们眼里带着笑容,她不知为什么大家都看着她笑,她想了想,他们定是因云水的急色而发笑,她推开云水的手,“我先上马车了,你处理事情吧。”

林绿萼轻咬樱桃小嘴,极小声地说,“晚上等你。”她浅笑着跑回城内的马车里。

自从林绿萼出来后,燕明冶的目光就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她方才在他面前神色平常地说“随便你”,真是一点未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而他却朝朝暮暮地期盼与她重逢。

更让他震惊的是,林绿萼竟然与徐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徐之伸手轻捏她的脸庞,态度亲昵,又伸手摸她的手臂,她羞怯躲避,眼中却含着脉脉深情。

为什么?燕明冶拿着长刀,半跪在地上,怔怔地抬头望着她,她却一眼也未多看他。她为什么会和徐之扯上关系?难道是因为徐之的胞妹云水的缘故?可徐之已经有深爱的夫人了,还有两个儿子,林绿萼也毫不在意吗?

他脑袋嗡嗡的,如何也想不明白,胸口又嫉妒的反酸,连父亲在他身边死去了,他的目光还是牢牢地盯着林绿萼离去的背影。

云水想追着去给姐姐把脸擦了,林志琅一下拦住他,凑在他身边小声说:“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告诉你。”

林志琅让人将燕明冶绑住送进城中一处私宅,他指着城上的塔楼对云水说,“去那里面说吧,有些事我不想让绿儿知道。”

云水见岳丈神色黯淡,似乎心事很重,点头随他走上了塔楼。

第124章筹谋去谋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