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虚怀若谷(2 / 2)

“纵使裴县令变成裴州长,可这官服还是不如绯色的好看,裴县令,接旨吧。”

大洛州长六品,绯袍五品以上才能穿,明显绯袍更胜一筹。

裴寓衡一掀衣袍,捧着官印跪了下来,所有的百姓也都跟着乌泱泱跪了一片。

高公公声音拔高,竟是能让在县衙门口的人都听见,他宣读着由宮燕儿亲手替女帝拟的旨意,肃穆威严。

待他读完,将圣旨放在裴寓衡的官印之上,这才道:“起身。”

越过众人,宣月宁望向裴寓衡,喜得她差点落下泪来,他也遥遥看来,红唇弯起,在她眼中,艳丽逼人。

寂静片刻,掀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声浪一波传一波,很快涌至咸满县四面八方。

“我们家的县要变成州了是吗?”

“恭喜裴县令升官。”

“傻,该叫裴州长了,要是没有裴州长我们可怎么办。”

“裴县令终于成州长了!这回叫那个眼里没我们的林州长用鼻孔看人,气死他!”

裴寓衡这里是由高公公亲自宣旨,而林州长那里,只收到了一张朝廷调令,即日起,他就要离开这个州,去往别地。

整个大洛,都没有由州变成县的,在他手里倒是开创了先河,在他收拾东西走时,全城上下无一人出来送他,来时怎么来,走时就怎么走。

而高公公完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情,就要启程返回洛阳了,更何况还有大笔银钱要尽快交给女帝,他本想今日就走。

可金乌垂在天边,宵禁快到了,他此时出城,赶到第二个城池时,城门紧闭,只能在荒郊野地住一晚,只他一人倒是无事,可他身后的马车、牛车上还有众多的箱笼银钱,便在县衙再住一晚。

这一天,众人心情激动,无数人失眠了。

凡是捐款的人,无不庆幸,而那舍不得钱,当做不知道的人,想要再捐钱,得知裴寓衡不在收钱,已经全部搬上牛车,交由高公公,悔得肠子都青了。

裴寓衡谨记过犹不及这个道理。

因为高公公还在县衙,裴家人虽然开心,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由宣月宁亲自做了一桌子菜,也不管什么新婚夫妻成婚之前不能见面的规矩,一家人齐齐整整围坐在一起,好好庆祝了一番。

此时此刻,宣月宁特别想念越州满齿回甘的琥珀酒,她要醉上一番都没有机会。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半夜就开始下起,她抱着被子,有些睡不着,批上衣裳打开窗子,月光被遮住,外面阴沉一片,清凉的空气拂过她燥热的心,引得她打了个哈欠。

睡意上涌,她踱步到放置钱盒的地方,一摸摸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将其全捐了,说不心疼都是假的,不过总会赚回来的!

回到自己炕上,闭上眼睛她还在想,自及笄之后,事情就像不受控制般,已不知奔向何方。

作为新鲜出炉上任的裴州长,高公公要走,他自是要亲自去送,顺便也能考察一番农田。

宣月宁与他已有婚约,早在刚到咸满县,不,咸满州时,就习惯跟着他东奔西跑了,穿着胡服,就跟着来了。

那利索劲,看的高公公眼前一亮。

一行人,车队在前,已被军人团团包裹护送出去,裴寓衡则同高公公走在一起,宣月宁百无聊赖地坠在二人身后。

有百姓瞧见裴寓衡和宣月宁,就亲热的同他们打招呼。

“裴县,呸,裴州长,七郎,出来散步啊?你们二人的婚事何时办啊,我听我那口子说,你二人把钱全捐了,我这手里还有钱,你们拿着。”

宣月宁怕她打扰到高公公,就连忙拒绝:“使不得,使不得。”

“七郎,你不懂,这婚事对女人来讲就这么一次!可得办得风光。”

有人附和:“就是,裴州长不收我们钱赈灾,我们还商量着,凑钱给你们二人办婚礼,你瞅瞅你们,过得啥日子,一个州长,一个开着皓月坊,竟然连成婚的钱都没有。”

“正是,这些钱都是我们的心意,七郎你快收下。”

人们团团围住宣月宁,却是没有人去拦裴寓衡和高公公。

裴寓衡挑眉,和高公公一起停下转身,就发生在他们身后的事情,如何会听不见。

宣月宁急得满头汗,“不可,我们哪能要你们的钱,我们自己有呢!”

“可别骗人了,那媒人都说了,你们俩钱袋都比脸干净,我们手里钱不多,就几个铜板,你怕啥,拿着!”

“对,拿着!”

他们纷纷解下钱袋要塞到她手心,她左躲右躲,无处可躲,身前身后全是人,而且听说是凑钱给两人办婚礼,都加入进来。

她眼尖的看见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裴寓衡,也顾不得高公公在,指着他道:“我是没那个胆子要的,裴州长就在那,你们给他!”

百姓们伸出的手一顿,然后更加猛烈地往她怀里塞钱,“好七郎,你可莫要害我们,我们可不敢将钱给裴州长,你就受累拿着吧,反正都是给你二人的。”

宣月宁气得直跺脚,“你们,你们太过分了!知道他不要,非给我,回家我就得挨训。”

而后猫着腰钻出人群,爬上了马车,“快快,赶紧走。”

车夫为难,“七郎,都是人,走不动啊!”

“往回走,回县衙,不,州府府衙!”

宣月宁掀开车帘,冲着外面的百姓道:“大家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万不能要你们钱,你们给我也不会要的!”

刚说完,一个钱袋飞来,直冲面门。

她赶紧偏头躲了,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差点毁她容的钱袋。

有人开头,立刻有人学了去,钱袋纷纷砸向马车,宣月宁在车厢里抱头,“你们别扔了。”

“七郎,你往马车里面躲,别砸到你!”

宣月宁注视着车厢里颜色各异、甚至有些被缝上补丁的钱袋,她拿出打开一看,里面就只有十个铜板,可这十个铜板,兴许是他们一家子的几天的口粮。

外面吵吵嚷嚷,都说着要他们得把婚事好好办了,他们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样了。

你们可一定要过的幸福啊!你们可是他们心中的光啊,一定要一定要过好才行!

她捏着钱袋,鼻子一酸,视线模糊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双睫,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死死捂着嘴。

傻不傻!

他们是不是傻!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咸满州的州长,有朝廷俸禄,一个开着日进斗金的皓月坊,现在是将钱都捐了出去,可以后还是能赚回来的。

怎么,怎么就把他们自己手里的钱给凑给他们了。

真讨厌!

讨厌死了,她眼睛好像坏了,这泪怎么也止不住。

马车终于动了,极为缓慢地原路返回。

而裴寓衡和高公公被人群挤出去,离宣月宁越来越远。

“让公公看笑话了。”

“哪里,”高公公又追问了一番为何人们管宣月宁唤七郎,得知人们是故意这样叫的,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得民爱戴啊!”

马车被宣月宁带回了府衙,裴寓衡只能将高公公送到城门口。

高公公笑眯眯的瞧着他,越瞧越是欢喜,提点道:“裴州长快回去吧,我等着吃裴州长的喜酒。”

裴寓衡若有所思,“公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