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阮筝睡得极不安稳,从前做过的那些梦走马灯似的一遍又一遍在她的梦境里重演。
少不了新婚之夜火光冲天,她被男人像拎麻袋一般带上了马。再然后便是漫天大雪中两人在屋内大汗淋漓的场面。再往后就是丫鬟端来了一碗死药,那丫鬟从前什么模样她没留意看,今日却是看得仔细。
原来竟是那样模样俊俏的人,且穿着打扮也颇为不俗。
那样的女子是皇后娘娘特意为他选下的,应该打从一进府便注定了是要做他的女人的。所以她来赐那碗药便显得格外讽刺。
再然后便是她死后看着那女子去向封瀛报告这一消息。男人在雪天的亭子里负手而立,听到这个消息时只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毫无动容。
前一夜还在耳鬓厮磨难舍难分,后一日便能这般无动于衷毫不留恋。
这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最后的最后便是街市茶馆酒楼人们的议论,关于摄政王如何命运不济,娶了两位王妃皆在新婚之夜突然暴毙。
就有人在那里感叹:“若非王爷天赋异禀异于常人,于那事儿格外能折腾外,那便是王爷不喜女子见了便讨厌,所以一时不痛快便直接杀之?还是这王府内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专在新婚之夜取王妃的魂魄?”
阮筝被这话吓得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全身已被冷汗浸透。
第57章册封她进了府便是唯一的女主人……
阮筝被一夜的噩梦折磨得面容憔悴,早起的时候整个人无精打采。任凭白苏和青黛在一旁怎么替她梳妆打扮,她都提不起那个劲儿来。
白苏便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把把脉?”
青黛也接茬道:“是得找大夫来好好瞧一瞧,侯爷正帮姑娘说亲呢,这亲事儿一定下来要忙的事儿便更多了。姑娘也得调理调理身子,往后嫁了人才好琴瑟和鸣生儿育女啊。”
阮筝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你一未出阁的姑娘,懂得倒是不少啊。”
青黛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阮筝也不好同她们说具体原因,这事儿请御医来治也没用。
“别忙活了,我也不吃药。”
“那我让小厨房做些药膳给姑娘吃吧。”
白苏说完将手里的簪子递给青黛,示意她替姑娘插上,自己则转身出门去小厨房吩咐去了。
青黛性子活泼还想着方才的话题,大着胆子问阮筝:“姑娘也别不好意思,侯爷帮您挑了好几门亲事,您可有中意的?”
“没有。”
“一个也没瞧上吗?听说那位吏部侍郎家的黄公子人品才貌皆佳,姑娘不想悄悄见一见吗?”
“不想。”
“那忠顺伯家的世子呢?”
“没兴趣。”
“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公子?”
“管他是圆是扁。”
青黛这下子是真觉得奇怪了,姑娘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会儿她对南国公府的婚事多么上心,一听说顾鸿是个纨绔就想方设法要推掉这门亲事。为此还不惜跑去青雀庵吃斋念佛。
怎么如今一说起婚事是这么个态度,这般万事不理万一新姑爷歪瓜裂枣,姑娘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委屈?
“这可是姑娘的终身大事,岂能不闻不问?”
阮筝却没法儿跟她说,自己的婚事一早就定下来了。那是圣上金口玉言的婚事,是摄政王一手遮天的决定,她如今再想别的有什么用。
别说她爹还没给她定下婚事,即便已经定下了,凭那人霸道不讲理的性子,只怕也会想方设法坏了她的婚事把她抢过去。
她是必定要嫁给他的,只是一想到他克妻的名头阮筝这心里就七上八下。
眼下再后悔怕是来不及,即便她进得去宫里又有什么方法劝说太后皇上打消赐婚的念头呢?
阮筝突然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局死棋,根本就无解。
她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都没让青黛替她插那枝金簪,直到白苏突然慌张着跑进来。
“不好了姑娘。”
她向来沉得住气,阮筝很少见她这般慌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些天一直风平浪静,总不会是长公主母女又在宫里闹出什么妖蛾子,牵连了整个侯府吧?
白苏喘着气道:“姑娘快去前厅接旨,宫里来人了。”
青黛便道:“怎么了,又是太后娘娘派人给我们姑娘送赏赐来了?
“不是,不是太后娘娘,是皇、皇上身边的公公,上一回来过府里那个。只是这一次他带来了皇上手书的圣旨。”
这话一出连青黛都变得慌乱起来。只人阮筝最为从容,因她一下就猜到了这圣旨里讲的是什么内容。
果真到了前院一看,正厅里父亲和祖母都已前来,只等她一人到场后诸人便齐齐下跪准备接旨。
在听闻皇上为阮筝赐婚给慎亲王时,富平侯和阮老太太皆是神情一愣,彼此面面相觑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阮筝却是淡然从容,正准备谢恩接旨,没想到进保大太监竟又拿出一份懿旨当众宣读起来。
这一份是太后下的懿旨,赞扬了阮筝在太后寿宴当日不顾危险舍身相救的大义,特破例将她封为了县主。不仅如此连她的父亲母亲皆是有赏。富平侯阮怀澹得了黄金万两的赏赐还在意料之中,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竟是赐了阮筝的生母江氏五品宜人的诰命,这一下不光富平侯与阮老太太吃惊,连阮筝都当场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