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摇曳的烛火中,穆夫人竟好像清醒了一些,她背后那只恶鬼矮下去不少。
穆夫人怔怔地开口:“我可以么?”
穆知深:“……”
众鬼侍:“……”
“有何不可?”喻听秋笑容放肆又张狂,“几个月前,我原本以为做人要正直,办事儿要公道。好人有好报,恶人下地狱。后来我才明白,我以为的好娘亲是个垃圾,我叫叔叔伯伯的那帮人是群禽兽。既然如此,人生得意须尽欢,管他三七二十一。旁人作恶我寻欢,天下谁人不混蛋!”
鬼侍们都惊呆了,纵然成了鬼,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鬼道理。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抓着过去不放?”穆夫人痛苦地低吼,鬼影在她身后扭曲震悚。鬼侍们眼睛一亮,连穆知深的眼睛里都燃起了希望。鬼影对她的控制似乎在减弱,他们之间的联系出现了松动。穆夫人抓着自己的脸凄声哀哭:“我究竟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就是现在!
喻听秋以剑尖画符,青光蜿蜒流过,清心符霎时间成型、扩大,镇在穆夫人眉心。穆夫人嘶声惨叫,妙容惨死的模样,十六年来浑浑噩噩的岁月鸦羽般回溯,她被恶鬼唆摆,找不到自我,看不清脚下,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喻听秋的话儿像道道惊雷炸响耳畔,眉心的清心符为她的经脉注入一道清冽的灵力,仿佛有星星点点的火花在胸腑间迸现,她头一次有了再抗衡一次的想法。
“从我身体里出去,我要同你解契!”
来得及么?来得及么?她捂住自己的脸哀嚎。
“可是……”
她猛然抬起头,袖下刀光乍然迸现。
鬼侍们惊惶大叫:“二娘子!”
喻听秋眸子紧缩,面门彻寒,犹若冰雪当胸。
然而,一道黑影倏忽间出现在她身前。
紧接着传来一声粘腻又腥稠的声响,是刀身刺入了皮肉。穆夫人的刀没入了穆知深的后背,浓腥的鲜血顺着锈蚀的刀槽汩汩而流。穆知深的脸色苍白得像殉葬的纸人,铁灰色的眼眸染上灰败的阴影。
穆夫人流着血泪,再次吐出恶鬼的声音:“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逃不掉了。”
鬼侍们将她扑倒,同她缠斗在一起。
喻听秋望着眼前的男人,愣愣开口:“穆知深……”
穆知深咳出一口血,“二娘子好多歪理。”
“喂,别说话。”喻听秋无措地去捂他的伤口,但是血止不住,血越来越多。
“先头说喜欢我是假的。”他低头不住地咳嗽,每咳一次都咳出许多鲜血。
“我没说喜欢你,我说同你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现在不是还没有生出来么?”喻听秋撕下自己的衣裳为他绑住伤口,“但我觉得有门儿,我现在特别感动。你撑着点儿啊,忍住别吐血,我背你去找谢寻微!”
他摇了摇头,软倒在喻听秋怀里。倒下的时候小心翼翼遮住了自己的左手,不让泛红的手掌碰到她。耳畔刀剑打斗的声音响个不停,他觉得疲惫了,身体里像灌了许许多多的铅,一直一直往下沉。胭脂红的烛光从视野里褪去,许多模糊的黑影在纠缠,黑暗像雾气一样遮住眼眸,他无力去管。这样也好,穆家人死在穆家堡,如果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们一家人终归会在地下团圆。
这样很好。
意识犹如游丝根根消散,最后一丝意识弥留,他隐隐约约听见喻听秋慌张的呐喊:
“谢寻微!你在哪儿!”
第92章别梦长(二)
“本大爷来也!”
一个绛红色的影子蓦然闪现,抓住穆夫人劈向初三的锈刃,刀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冒烟。滚烫的热度顺着精铁刀身蔓延到刀镡和刀柄,穆夫人握着刀柄的手灼烧刺痛,不得已弃了刀。
锈刃在百里决明的手中熔化成滚烫的铁水,他偏过脸,打眼矬子里瞥见满身是血的穆知深。他怒从心起,一下着了火。师吾念已经赶到,正紧急为穆知深包扎伤口,再把包袱里的止血药一股脑儿给他嘴里灌进去。
“他奶奶的熊,爷爷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中意的女婿,你竟然把他搞废了!”百里决明狰狞地冷笑,“听说你来自西难陀,好大的能耐呐。”
“百里决明?”恶鬼借着穆夫人的嘴开口。
“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当年就是我封印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借你一具肉身,你从这女人的身体里滚出来,跟我面对面打一场。”
“你变了很多,”恶鬼的话意味深长,“我都认不出来你了。燃起你的火,百里决明,让我看看你的功法是否一如当初。”
“如你所愿。”
功法无声地运转,三昧真火从百里决明的掌心迸发。火苗摇曳,光焰逼人,和主人一样嚣张狂傲。
恶鬼盯着那簇火焰,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多么灿烂的火啊,抱尘山只有你的火焰这般夺目。”他低笑,“很好,我认出来了。”
话音刚落,恶鬼和百里决明同时扑向对方。两个鬼怪在空中相遇,拳与拳相撞,骨骼在撞击的刹那间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两道影子相互纠缠,仿佛粘连在了一起,几乎难分彼此,他们就像两头角斗的猛兽,分开的瞬间又相扑,撞飞之后迅速回返。恶鬼以鬼影的姿态操纵穆夫人,难以激发真正的鬼怪实力完成闪现,这多少限制了他的功法。而百里决明被封了将近五成的功力,又要提防杀招太过伤到穆夫人的肉身。两只鬼都有限制和顾虑,堪堪战成了平手。
另一边,师吾念用匕首撩开穆知深碎裂的衣袖,看见他通红的手掌。喻听秋额头冒汗,问:“怎么办,还有救么?”
“我可以把血垢引出来,剩下的要靠他自己。”师吾念沉声道,“割一块你的大腿肉给我。”
“大腿肉?”喻听秋讶然。
“不必太多,食指大小就好。”师吾念看她不动弹,抬起脸道,“我需要活人肉,此间生人除了穆夫人只你我二人,难道你指望我割么?那他还是去死吧。”
“割割割!不就是一块儿大腿肉么!”喻听秋背过身咬住剑鞘,取出匕首撩开裙摆。
“避开你的主要经脉,免得大出血,我不想救了一个再救一个。”师吾念脱下外袍摊在地上,小心翼翼捏起穆知深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放在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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