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宗全半身不遂了。
柏霁之震惊地看着他或许应该叫母亲的女人,他咽了咽口水:“暨……香儿,对吗?”
暨香儿只是歪头看了他一眼,便拎着面色惨白,痛得几乎昏死的柏宗全的衣领,像是拖着什么玩具般,朝古栖派内的方向飞奔而去。
……
看台上静悄悄的,还没来得及跑路的各个门派的掌门弟子,看着罪魁祸首已经往古栖派内部跑去了。而古栖派的掌门,不是跟着也跑进去,就是惊慌失措地喊人去救助擂台上倒着的柏峙和柏家次子。
柏家次子身子下头一摊血迹,翻过面来,早已死去多时。柏峙竟然还活着,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几个长老连忙护住他,简直是用毕生灵力在帮他修复伤口。
柏宗全落在那妖女手里估计要没命了,柏峙如果还能救回来的话,说不定古栖派还不会完蛋——
但开始救人之后,几位长老便迅速察觉到,柏峙体内几乎已经毫无灵力……他废了。
柏峙紧紧抓着几位长老的衣袖,他从小生活在弱肉强食、鄙夷弱者的古栖派,他太了解那些长老的眼神,抓住了他们的衣袖:“……救救我、救救我!”
场上没有能主持场面的人,掌门夫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门派大比已然是不可能进行下去了。
柏霁之背着手,呆立在座位上,看着满是鲜血的擂台,空了一半的看台,天空中数艘无头苍蝇般的直播飞行器,幡旗飘飘,却已然听不到欢呼声。
而从他们身后头顶,方体的随船发动机震颤着空气,朝门派大比的空场落去,最大的一架随船上,传来了冈岘指挥的声音:“由于此次门派大比突发能力者伤人事件,根据方体对高密度人群地区突发事件管理条例2169版的第三章第十七条规定,方体将介入场地,并进行救助与疏散!”
左愫抱着胳膊:“冈岘是不是以后要主管跟门派相关的事儿了,他都升职了。”
从方体的随船上下来许多穿着制服的人员,甚至有几位治愈相关能力的干员,向不断失血的柏峙走去,开始救助他。
没过多久,柏峙腰部被洞穿的伤口长起了嫩肉,器官修复,但还很脆弱,他竟然推开其方体的干员和长老,挣扎地往场外跑下去。
“大少爷!”
柏峙捂着腹部,惊惶道:“我母亲呢?!快去!快去——暨香儿肯定想杀她!”
他竟然捂着又开始流血的腹部,跌跌撞撞地往古栖派内跑去,有个方体干员想拦截他,另外有人却摇摇头:“自己要死,管他呢。”
老萍往看台下走去,转头:“哎?柏霁之呢。”
左愫朝古栖派深处望去:“当然去追他母亲了。”
……
古栖派最高处的厅堂内,天花板是水墨与青绿石重彩绘画的众神仙图。
支撑大厅的木柱上有着天然的斑驳与树纹,柏霁之以前很少能有机会来到这地方,毕竟他是古栖派内几乎隐形的存在,在这里大多举办一些他不配来参加的典仪。
而此刻,他看到血痕拖过长长的青石石阶,地面上还倒着他两个哥哥的尸体,全都是一招毙命。
那血痕半干,地上不止是有血痕,还有个脚步磕磕绊绊的血脚印,脚印旁还有血滴落下来。
柏霁之皱着眉头,缓缓往厅堂走去,厅堂外有很多灵力幻化出来青鸟在飞翔,屋檐下挂着绘有百兽的幡旗,他终于走到了台阶尽头,看到那曾经绝无人敢踩的门槛上被人一脚踹烂。
柏宗全倒在厅堂深处的黑色石砖地上,李夫人并着衣袖,满头珠玉,立在柏宗全身侧,而暨香儿正蹲在掌门座位前的台阶上,血淋淋的手抹在她一身轻纱上。
暨香儿与李颦并没有发现柏霁之,她们正望着捂着肚子,缓慢蹒跚着走在厅堂中的柏峙,不断有鲜血从他腹部涌出,鲜血滴落在地上,他颤抖着嘴唇,看向李颦:“母亲,她……”
“……她有没有伤你?”
“母亲——妈!回答我!那个妖女,那个妖女刚刚在擂台上好像是要说,说我是她生的,什么意思?”
柏霁之陡然一惊,身子藏在门后。
“……你为何不说话?母亲、妈!你为何不说话!”
李颦终于开口:“因为这里没有你的母亲。她生下你,却并非自愿如此;我养了你,也非自愿如此。若非要说,柏家如今的儿子,全都是她一人所生,你们的天赋,也并非凭空而来。”
柏峙看向了黑发如瀑的暨香儿,她哪里像个生育过这么多孩子的女人,简直还像个丛林里的狐狸一样,烦躁地用轻纱擦着指缝里的血迹。
……九个孩子,全都是黑发,跟暨香儿一样的黑发。
也就是说除了柏霁之以外,他们全都是被自己生母以外的女人抚养大。
难道他自己,也是跟柏霁之完全一样的血脉……
柏峙缓缓跪倒下去,呆呆的看着柏宗全,而柏宗全满口是血,他腰下瘫软如面条,下巴也被卸下来,他无法回答柏峙的目光,只能拼命摇着头,或恐惧地看着暨香儿,愤怒的看着李颦。
李颦露出轻笑道:“你们八个孩子,全都是吸取他人灵力与性命所生,你们每一个,在娘胎里的时候已经害死了几十上百人,而你更是我的好孩子,我的爱人的灵力就在你体内。”
柏峙:“……什、什么?”
李颦露出微笑,她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过往,说起了那栋曾经的金顶白塔:“还记得吗?十八年前,你在医修那里,看到我怀里抱着的小狐狸,想要弄死他。”
柏峙想起来了。
gu903();他十岁的时候,那天还下着暴雨,闪电劈到了他小时候从来不允许靠近的金顶白塔之上,他记得狼狈的母亲,记得那个刚生出来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