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给家人做?那他明明也给她做了啊。那代表什么?在陶牧之的心里,她也属于家人吗?
这么一想完,林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轻轻地飘了一下。一下飘起来后,却并没有飘得没有方向,它是有根的,还在她的肚子里。
这种飘飘的感觉,让她的唇角抑制不住地随着上扬,她心情开心愉悦,却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管陶牧之这样说是不是因为把她当成了他的家人,她都不会去问。问了的话,陶牧之说是也尴尬,说不是也尴尬。所以这个问题没有深入追问的必要,只是她不知道答案罢了。
但也不影响她的满足和开心。
因为如果她是陶牧之的家人,四舍五入,她也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了。这么一想,还挺幸福的。
林素歪了歪小脑袋,扬了扬眼角。
在他回答完林素的问题后,因为他的回答,电话那端又没了声音。虽然没有说话的声音,却有窸窸窣窣歪头时,头发擦过什么的声音。
林素在开心和害羞的时候,往往喜欢做这个动作。陶牧之听出来,他低眸也轻扬了扬唇角。
在林素情绪放开的时候,陶牧之也才敢询问她在家里的状况。
“在家里怎么样?开心么?”
果然,陶牧之一问完,电话那端摩擦头发的声音顿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陶牧之抿紧了双唇。
林素拿着电话,动作停在了那里。她不知道陶牧之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在正常来说是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因为谁会在家不开心?
陶牧之问出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他像是知道她回家不开心也很莫名其妙,而她真如他所问的那般好像开心,又好像没有真正的开心,更是莫名其妙。
不过这些事情,林素不想和陶牧之聊太多。每次这样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像是个透明的机器,她的外壳是亚克力的透明塑料,她里面的装置陶牧之一目了然,甚至连她心脏
她不想让陶牧之知道。
“我在家当然开心。”林素说,像是为了佐证她的开心,林素道:“我妈妈也给我做了红烧鱼,非常好吃。而且她只给我吃鱼肉,她自己吃边角料。我妈妈对我非常好,我回家什么都不用做。买菜她怕伤到我的手不让我提……”
林素说着说着,语气稍稍那么停顿犹豫了一下。她像是一把理由,和陶牧之据理力争,而说到最后自己都泄了气,没有底气了一样。
而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是因为林素想起来,给她做红烧鱼这样的事情,也是发生在她和陶牧之之间的。
在她家里,陶牧之给她做了两次红烧鱼,每次都做的非常好吃。但是陶牧之烧出鱼来后,并不会不吃鱼。他就跟她一样正常吃饭,不强调他对她的特殊。他什么都会吃,也能保证她的满足。
但是和母亲在一起好像不是的。她会强调她以她为主,不会吃任何她喜欢吃的东西,即使她说她吃不完,她宁愿她剩下,她丢了垃圾桶里,她都不会去吃一点她喜欢的东西。而且她会强调,她是因为她才不吃的。
两个人对她都有羁绊。如果陶牧之对待她也算是爱的话,就是那种细雨无声的爱。他像是春雨,轻盈绵密地倾撒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受到滋润,自由,自在。
而母亲的爱,则像是强烈的日光。它拥有灼热的热度,让她的身体不处于严寒之中。可是同时,刺眼,且让你无处可逃。而你就算是闭上眼睛,躲避开,你的身体也还是会被日光晒着,你会热,会缺水,会枯萎……
陶牧之和母亲,像又不像。
你能说陶牧之不给她吃所有的红烧鱼是不爱她吗?不能。她本来也不用一条鱼就能吃饱,如果她吃不了,最后也是扔进了垃圾桶里。
可妈妈认为陶牧之这样就是不爱。
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还是他们都是对的?
林素的脑袋又开始转动了起来。
自从一个小时前回到家以后,她的思索能力也像是被圈固了。母亲的思维影响着她,让她只能在母亲的思维下思考,像是密不透风的墙。被这堵墙挡着,她想不了墙外的人的思维,更无法对比母亲和墙外人的思维。
林素在说了妈妈如何对待她之后,自己把自己说沉默了。而就她给他形容的那些,也足够陶牧之分析她母亲的所作所为。
陶牧之并不想这么做,但是心理医生无法阻止自己对一个人的行为的分析,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尤其还牵扯到林素。
林素的描述在他听来,并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待一个孩子的正常行为。过度的母爱,或者过度的强调母爱,并不能说就比普通的母爱强到哪里去。
这有可能是一种精神控制。
一种原因是林素的母亲对自己的过高要求。而另外一种,是林素母亲通过表面对自己的过度要求,而把她所有的行为都强加在林素身上。这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林素,包括她爱她,包括她不小心伤到自己……
在这样的控制下,孩子会形成一种生存空间压力。在这种生存空间内,她只能通过母亲的思维方式思考,且认为母亲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都是对的。
而一切为了她这样的想法,无形中其实是一种心理绑架。这会让孩子对母亲有愧,比如如果不是为了她,母亲会有更好的人生,比如不是为了她,母亲可以吃鱼肉,比如不是为了她,母亲可以不用自己提那么多东西……这像是把孩子逼入一个死角,孩子就在这个圈子里从感恩,到愧疚,再到乖巧听话无限循环,如此下去,孩子会轻易地对母亲控制。
第二种情况产生的原因也是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母亲因为过度爱她,所以想要控制她。第二个方面,母亲因为恨她,所以用爱做包装,从而控制,摧毁她……
陶牧之不知道林素的母亲属于一二两种情况的哪种情况,也不知道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她属于一二两种方面的哪种方面。他低头听着电话里的沉默,唇线早在林素和他形容她母亲的行为时抿紧。
双唇抿紧了一会儿,陶牧之感到了一种僵硬的麻木,他站在笼子外面,望着笼中的林素。他不应该去给林素打开笼子,因为他不是林素的心理医生。可是让他什么都不做,他也做不到。
“是不是有些不舒服……”陶牧之问。
他的话还没问完,电话那端传来了一阵混乱破碎的声响。
听到那边的声音,陶牧之眉头一皱,刚要问林素,林素道。
“等会。”
林素说完,拿着未挂断的手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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