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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时,赵栩疲惫地回到会宁阁,倒在榻上。
终于结束了。
赵檀的事果然被压了下来,身为皇子,七夕夜竟然饮酒无度,色迷心窍,夜闯延福宫,企图强占宫妃于建明春阁,被禁军发现后仓惶跳楼。可怜那位入宫三年的小才人,无辜被劫持,还未被官家临幸过,在哭诉赵檀罪行后烈性触柱而亡。高太后向皇后悯其不幸,叹其贞烈,将她以正四品美人礼下葬。吴贤妃一夜被降为正三品婕妤。
赵檀身边数十贴身服侍的,全部杖刑击毙。宫中就算再不长眼的,也知道,鲁王就算醒转来,也是个瘸子,就算不是瘸子,也不可能成为皇太子了。
可赵栩心里并没有任何轻松愉悦的感觉。
那位才人忽然触柱,他根本来不及拦。她本可以不死,赵檀根本来不及对她做什么。自有二十四掌的女史会安排检验,她清白仍在,最多是去瑶华宫清修。可她是笑着合上眼的,她至死,都没有看赵栩一眼。他蹲下身,只看到她眼角的泪。也正因为她破釜沉舟的触柱身亡,高太后勃然大怒,直接坐实了赵檀奸污宫妃的罪名。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忽然脱离了他的计划,不受他的掌控。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这几年,他身边有了许多许多愿意为他效命为他而战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牺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是他赵六的人,没有他的允许,谁可以去死,谁敢去死,谁也不允许死!
门外的小黄门战战兢兢地进来::“殿下,宫禁了!”
赵栩猛地翻身而起,厉声问:“何时宫禁的?”
小黄门还未回禀,外间已经传来皇城东西两个角楼上的击鼓声。鼓声急促。赵栩几步出了会宁阁,一拍栏杆,伸手一探,一个翻身已经上了会宁阁的屋顶。小黄门和内侍女史们吓得拿梯子的拿梯子,垫褥子的垫褥子。十多个侍卫从外间进来,分成三队,护在廊下。
赵栩站在会宁阁屋顶,放眼下望。东南的曹门边的禁中军营里,潮水般涌出无数上八班的禁军,刀-枪-斧戬,日光下闪闪发亮。西边福宁殿四周,已经被金枪班直、银枪班直、御龙班直团团围住。招箭班的一片紫色人群,在最外围,禁军格弓均已上弦,这么远也看得见他们身上箭囊里簇新的箭头在日光下反射出阵阵银光。
很快,两队禁军到了会宁阁外面,领队的却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孟在。
赵栩跃下房顶,身后的侍卫立刻跟上。
孟在一挥手,弓兵和长-枪班各司其位,他独自入内,匆匆行了礼:“微臣参加燕王殿下。”
赵栩扶起他:“宫中出什么事了?”他一摆手,身后众人都退出去十步开外,呈扇形肃立。
孟在轻声说:“官家忽然昏迷不醒,太后传旨宫禁,无召不得入宫,违令者乱箭射死,你舅舅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二府的宰相们和宗室也已经奉旨前来。殿下还请留在会宁阁内,安心等候消息。”
赵栩一怔:“我爹爹他出什么事了?”
“臣不知,御医官已经到了九位。”孟在摇头:“有太后在,不会出事。殿下宽心等消息吧。微臣还要去其他地方,先告辞了。”
赵栩作了一深揖道:“还有一事劳烦表叔通融,阿予她胆子小,若是方便,能否着禁军将她送来会宁阁可好?”
孟在想了想,点头道:“燕王放心,微臣亲自护送公主过来。”
赵栩松了口气,看着孟在离去的身影。
日头太烈了,人人都汗湿衣背。赵栩深深吸了口气。
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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