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后的净房里,林氏瞪圆眼睛:“姨娘才轻轻按一下,你就鬼叫!你敢试试有一次不叫吗?”
九娘收了声,嘶嘶呼痛,双手交叉着护在自己胸口,缩进浴桶水下,恨不得脸也埋进水里去。水汽氤氲中,看不出她的脸红是羞的还是被热腾腾的水汽熏的。
慈姑拍开林氏的魔爪:“哪有你这么用力的!小娘子这时候最怕痛了,你自己这个年岁的时候天天不碰都疼得龇牙咧嘴的!”
玉簪笑着安慰九娘:“小娘子莫羞,女儿身,谁都要经历这个的,姨娘也是好心好意,趁着有热气,按按能长大些,日后来葵水时也不会胀痛。这些可都是老夫人从宫里带出来的法子,你看看四娘六娘七娘,一个个都是这么按过来的。”
九娘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洗!”慈姑和玉簪却已经笑着将她的双手拽了出来,拿着热乎乎的帕子捂了上去。
每逢此刻就想死。九娘闭上眼睛。
她这前面突起的两块肉从十岁就忽然开始长大,像发面一样,一个月大过一月。最近更是谁也碰不得,一碰就疼得掉眼泪,不小心撞到哪里更惨。抹胸两个月就要重做,还不能勒住,勒了更疼。这一整个夏天,姊妹们、女学的小娘子们都穿着抹胸薄纱褙子,凉快又娇俏,可她却羞得只肯穿窄袖交领衫系薄纱长裙,汗流浃背,不知道出了多少痱子。
林氏恨铁不成钢,挺着雄伟壮观的胸-部和那深不见底的深沟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奴自个儿的肉做什么要遮起来?你怎么这么傻呢?要是没有这两坨肉,日后有得你懊恼的!”
九娘除了翻白眼以外,无言以对。重活一世,天壤之别。
前世她从来没遇到这般苦恼事,家里只有娘亲和乳母能贴身照顾她,她十三四岁还只长个子不长胸,愁得她娘不行,总觉得她换个直裰就是男儿身。直到来了葵水后,才开始隐隐作痛,略长大些后就从来没疼过。但她嫁了人生了阿昉后还在长个子,直长到七尺半才停。
横着长和竖着长,她宁可竖着长个子。
其实这四年多她个子也没少长,奈何之前太矮,至今还比四娘七娘矮少许。孟家四姐妹中,最长的四娘已十四岁,出落得娇花弱柳,羞怯动人,七娘俏丽活泼,六娘端庄可亲。唯独九娘五官渐渐长开,越长越像林氏。脸上虽还带着肥嘟嘟的肉,和林氏木头草包美人截然不同,她一双美眸潋滟流转,已经初露日后美艳绝伦的模样。每次梁老夫人看见她来请安都心惊肉跳,更不允许她们几个外出游玩,便是汴京城一年两次的各家赏花会,也都只让六娘七娘去。
慈姑放下帕子:“好了,小娘子再洗一会儿赶紧出来,莫把手皮又泡皱了!你这喜欢泡到水凉的习惯可要不得,日后来了葵水,肚子痛起来要你的命。”
九娘捣蒜一样点头,赶紧从浴桶里爬出来。
林氏边帮她穿衣裳,边好奇地问:“听说你表舅一家已经返京了?”
九娘笑着点头:“他们三月大祥除服后就走水路入京来,统共大概走了七百里水路,四百里旱路,前几天才到的京城。明晚正好能见上面!”
林氏咋舌:“眉州竟然离汴京这么远么?”心里又得意自己的小娘子就是什么都知道。
玉簪仿佛听见了她的心里话,笑眯眯地说:“啊呀,我们小娘子不但长得好,还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呢,足不出户,什么都知道。”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阔别两年多的阿昉和阿昕,九娘就雀跃起来,雀跃之下也有更多的牵挂和心疼。不知道阿昉长到多高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更瘦了。虽然苏昕月月来信,可是关于阿昉的事情实在说得太少,只知道他守完翁翁的齐衰不杖期一年孝后,就禀明了苏瞻,去了蜀地游历。偶尔他也会写信给孟彦弼,无非说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倒是每封信必定问候一声小九娘。弄得她心里暖暖的。
苏昉苏昕返川后不久。备受瞩目的陈太初也离开了族学,正式出任禁军飞骑尉。九娘这两年便也没再见到过赵栩兄妹和陈太初。自从她留头以后,老夫人就管得极严。陈太初每逢年节里来请安,翠微堂的屏风早就架好了。孟彦弼几次三番提出要带六娘九娘去相国寺或者浴佛节,都被老夫人以上次去相国寺摔掉牙为由给拒了。
只有去年的七夕和今年的元宵节,老夫人才允许家中兄弟们陪着她们去看灯。偏偏刚晋为燕王的赵栩同陈太初,去年入夏就奉旨去了河北东路河北西路慰军。
经过金明池落水一事后,九娘有时也感觉前世的王妋离自己越来越远,更多时候,今世所占的分量越来越重。九娘也越来越习惯将除了阿昉以外的“那些孩子”当成真正的“兄弟姐妹”。没想到这么快就再难相见,九娘心里除了挂念,也有几分唏嘘感伤,不知日后还有无机会再相见了。
慈姑叹了口气:“对了,当年苏家大郎和二郎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不知道回来还会不会住到府里来。”
九娘自然也希望阿昉能还住到孟府来。熙宁五年的冬天,王璎早产生下一女。洗三和满月礼程氏都去了,回家来感叹那小女娃小得跟只猫似的,哭起来也细声细气的,和七娘洗三时的哇哇大哭不好比。当时九娘心里忍不住替阿昉松了口气。
玉簪一边替九娘烘头发,一边笑着说:“可巧得很,明日二郎和范家娘子相看,也订在四公主说的那个乐安桥旁的林家分茶里面。明日咱们说不定还能见到范娘子呢。”
gu903();九娘笑不可抑,她特地写信知会赵浅予一定要订这家茶坊。正因为杜氏明日夜里也会在场,老夫人这才松口答应她们四姐妹赴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