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紧了一分,呼吸温热,就在她的耳根上,氤氲起淡淡的红云。
静谧的夜里传来他低沉细哑的声音:“约莫有七年的时间,每一次睡到蒙昧,总会听到你叫我。可是醒来,身边却从无一人。”
柳行素心软得一塌糊涂,却故意挑眉,“哦,那两朵解语花,都没爬过你的床?”
他有些不悦,手掌盖住了她的唇,低声道:“她们何曾是我的解语花?”
“哦。”柳行素倒是没有疑心过灵珑,她一直以来都自欺欺人得厉害,若是真和白慕熙有什么,断然不会活得如此谨小慎微,倒是那个张扬跋扈,连太子妃也放在眼底的灵瑗,柳行素的唇敛了敛,道,“那灵瑗呢,你和她,到了什么地步了?”
当年她老父腆着脸求皇帝下旨,为她挑个如意郎君,就差没明说,她柳潺非太子不嫁、非东宫不入了,皇帝几乎是被逼着答应了,为了找个台阶下下,便从太后宫里挑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小婢女送入东宫,美其名曰就是,给太子暖床。
所以灵瑗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前来的。
这种女人,就算白慕熙有心对她敬而远之,她也会不计手腕朝太子爷飞扑过来求怜爱求宠幸。
白慕熙微微沉吟,夜里声音也有低哑,“抱过。”
最多也就是抱过,柳行素还有些难以置信,那灵瑗姑娘是有多大脸,敢日日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为什么抱呢?”柳行素心道是不是灵瑗对你投怀送抱了。
下一瞬白慕熙便掐断了她的想法,“衡阳接到你亡故的消息,快马加鞭赶回去,只在火场找到一具尸体,我以为是你。”
抱得不是美人,原来是具……
“小白,有件事我不得不同你解释一下。”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更珍惜地将她搂住了腰肢,柳行素敛唇道:“虽然当年我是在东宫放了一把火,但是烧起东宫的,好像不是我的手笔。”
“是灵瑗?”白慕熙皱了皱眉。
“可能。”柳行素近来大胆了起来,在东宫里不堪回首的往事,伴随着与他相处的点滴,心结一点点的解开,开始一件件浮上心头,柳行素回忆起来,当时情况混乱,时间又隔了太久了,她有些不能确定,“其实,我也不晓得是不是。”
“当时,我打翻了烛台,确实是……不想活了。”腰上的手臂好像搂得更紧了,柳行素甜蜜地忍俊难禁,“小白,小白,你别抱那么紧嘛,小娃娃还在呢……”
他松了手,有些僵硬地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放,柳行素拉住他,在被褥里与他十指紧扣。
“不过,后来服侍我的婢女察觉到了不对,扯了一条布,将火源断了。当然不排除,有暗处火势绵延的可能。火灭了之后,灵瑗便走了进来,好像对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那时候我心里全是家人的死,没有理会她,也不晓得她具体说了些什么。总之走后,火势便又起了。”
柳行素扣住他的五指,低低道:“灵瑗陷害过我的事有很多,如果她只是想纵火烧了东宫,再嫁祸给我,而最后却将自己断送在里边,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也正印证了恶有恶报的话。现在我已不大想灵珑的事儿了,就是对你当年偏着灵瑗有些不甘心。你那时候可凶。”
潺潺的确是个会计较这些的人,但他没想到七年过去,柳行素还是……白慕熙的眼底有些晶莹,手指摩挲过她的手背,轻声道:“我哪里是向着她,从来都是你。”
灵瑗是皇帝放入东宫的一双眼睛,因为他许诺的“权宜之计”,便不可能待潺潺太好。他想过,尽快逃脱东宫的牢笼主张天下,潺潺便可不再受任何委屈。可惜父皇春秋鼎盛,他终究是不能逾矩,行大不韪之事。后来,潺潺在郊外围猎之中,在女眷行列里大放异彩,博得满堂称赞,父皇问她心愿,她说,愿意在漠北建一个马场,待皇帝将来平定北边,再赏赐给她。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奉承皇帝,但只有白慕熙一个人听出来,她那话,是认真地在说,她喜欢自由。
她在马场上飞扬的神采令他羡慕不已,他喜欢潺潺,最爱她的个性。怎么能将她自在翱翔的羽翼剪断,锁入东宫变成一只黄鹂?
那时候,他就渐渐开始变了主意。
柳行素问:“什么向着我?比如——”
他摸了摸她的发,低声道:“夜深了,先睡。”
“哦。”柳行素重新缩回他的怀里,但不自禁地,想到了今日梅先生同她说过的话,交代的事,要瞒着白慕熙,真是——她数度欲言又止,数度想开口,然而最终都谨守约定,只字未提。
作者有话要说:有糖有渣,阴阳调和嘛!小春的故事将来都会明了的!
小小白已经有点大了哦~
☆、第84章天下修兵事
次日醒来,身边人还在枕畔,柳行素弯了弯眼睛,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温度。偶尔会很冷,那是寒毒发作的时候,若是他能在痛苦的时候哼一声,柳行素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日光晒得眼皮微痒,他徐徐睁开眼,柳行素正因为他的手还暖着而挑起了唇,昨夜睡得安稳,抱着这么大一只暖炉,怎么会不暖?
他情不自禁地溢出一丝笑容和戏谑。
柳行素问他:“饿不饿?我下厨给你做一锅好吃的。”
正要下床的动势被某人不留情地阻拦了,柳行素柳眉微挑,只听身后的人沉闷地问:“你还想我怎么证明?”
“啊,”柳行素恍然大悟,忍着笑道,“你不用证明你自己的。太子殿下,用过都说好,嗯。”
“柳行素!”
“我听到了,你放心,这次我不乱放药材了。”柳行素在他的唇上碰了碰,捧住他的脸低语,“相信我的厨艺,嗯?”
柳承徽昨晚做了一盘酱肘子,吃完倒头就睡了。在丐帮的时候,抢个馒头都觉得是好的,足以证明他亲娘的厨艺都多令人糟心。
白慕熙把眉宇锁得紧,看着忍笑扬长而去的柳行素,此时黄鸟啁啾的窗外,捎来一封信。卫六趴在窗口,望着繁华如障,走入密林深处的女子,不怕死地问了一句:“殿下真有能耐,能让柳大人亲自下厨。”
白慕熙手中的信件还没有拆,他微微一笑,“都赏给你吃。”
“……”
卫六终于老实了。
“殿下,京中布防看似滴水不漏,但实则已经外强中干。”卫六与他算起账来,“睿王昔年得到皇上虎符。但这支军队是供他抵御突厥的朝廷军队,睿王占为己用,本就众人不服,那二十万兵马去了五万。后来睿王回京,留了十万兵马部署黄河,只剩五万。禁军在京畿,无诏难以调遣,王述……是咱们的人,且不足为惧。眼下睿王可用的人,除了那五万人,只剩他的私兵,如今荆襄大乱,他应当早就捉襟见肘了。”
“殿下,此时下手,当是绝好时机。”
信上也事无巨细交代了这一点,还有一张,是王述送来的兵力布防图,禁军在上京城所有埋伏与陷阱,都在此图上勾勒细明。
“苦肉计奏效了。”白慕熙低低一叹,“委屈了莫玉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