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麒落后一程,且从南门出城,此时也终于赶来,卫六和卫二还在为一个月俸禄的事争执,莫玉麒下了马,听到他俩的嘀咕声,脸色都变了。
不过就是迟来了一会儿,他竭尽所能要阻碍的两个人,不但一起出城了,还竟然光天化日地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韩诀被关,皇帝猜疑,木樨自己都四面楚歌了,还好这个时候柳柳和他在一条船上。
莫玉麒os:光天化日的,真是影响市容,教坏小朋友!
☆、第41章黑白局中局
柳行素被小春扶上马车的时候,腿脚还有点飘忽,她咬了咬下唇,一抬头,他在另一辆车里拨帘望来,目光潺潺,宛若月华流水般皎洁澄明,夜雾模糊了那股异样的温柔。
天色渐晚,柳行素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瞧见,低了低蛾眉,放下车帘便让小春赶车走了。
月光在天水里泛着淡淡的微蓝,风一吹,花枝轻折,声音飘落到四处。
莫玉麒一路神色不愉,跟在太子后边慢腾腾地策马,卫二看来赢了银子,心情不错地走在前头,卫六便与他成了难兄难弟,他眼尖,早看出来莫玉麒对柳大人身边那个小少年有些想法,很显然那个小春今天对他有点冷淡,甚至嫌弃,大概是伤了莫玉麒的心了。
卫六摇头长叹:“哎,咱们殿下从妥妥一枚倜傥美男子变成断袖之后,没想到老大你也……”
莫玉麒耸眉,一只手按住了剑柄。他当然不为小春的事,他骗了小春,小春恼他他可以接受,无非以后有什么好处想着她,将她哄好便够了,但殿下这件事显然更棘手,柳行素好歹是个男人,殿下竟然也……这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了,太子殿下麻烦大了。他不懂怎么此时卫六尚且笑得出来,左右他是没心情了。
他策马快走几步,“不行,我要告诉殿下,趁早同柳行素断了。”
那人太危险了,自打她出现,殿下变得愈发不像他了。从前殿下哪会惦记什么人,远在灵州的睿王,卧病在榻的襄王,他提都不曾提过一句,但自从柳行素走入朝野视线,殿下处处为她迁就,现在还上了同一条船,要查柳家灭门的惨案。
陛下当年隐秘做的那些事,要是教殿下翻出来,要是殿下在这途中忽然恢复记忆……后果不堪设想。
“兄弟,你别多事啊。”卫六一把攥住莫玉麒的胳膊,莫玉麒有点不快,脸色泛青,卫六奇了,“我说你几句,你别不乐意了,咱殿下是什么人哪,你以为你几句话他就能听你的。柳大人是男是女,咱们介怀没用,殿下他喜欢啊,你别凑热闹了,仔细触怒了殿下,有你的果子吃。”
莫玉麒挣脱他,“现在柳行素是男是女,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柳家灭门的案子,谁都可以查,唯独殿下不可以。一旦查了,这太子位……”
越说越出格了,卫六伸掌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别说了。殿下决定的事,没人能阻止,你越是反对,只是将这事闹得越大。”
既然柳行素想查,莫玉麒当然不反对,但她竟然拽了太子下这修罗道场,他岂能任由太子殿下往火坑里跳?
白慕熙的马车才到太子府,卫五来报:“殿下,事有不妙,中书令韩大人,今日被陛下押入大理寺了。”
白慕熙接过卫五手里递来的一张信条,飞快地扫了一眼,皱眉:“这么快便败露了。”
他不是没感觉到,他的父皇对抚远将军的事格外在意。如果不是如此,不可能一本平平无奇的书丢了没几日,父皇便有所察觉,甚至大发雷霆,扣押韩诀。但不管如何,韩诀与此时没有星点干系。
似乎料到他的想法,卫五低头回道:“韩大人入宫前,托他的心腹下属要带给殿下一句话。”
“什么话?”
“韩大人说,这事不论如何,太子殿下不可出面,切忌出头,否则覆水难收。”
没想到韩诀也对此事讳莫如深,他从韩诀是表兄弟,走得不算近,有些事对方不说,他也怪不到他头上,但此时,韩诀分明也是知道什么,不愿他涉足这事,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更加好奇。
卫五道:“但是殿下,韩大人毕竟是殿下您的……”
“孤有分寸。”白慕熙将手里的纸条揉皱了,“摆驾,孤要入宫。”
“诺。”
皇帝此时不在无极殿理政,直接歇在了长生殿。
漆金描翠的宝装屏风,雕纹繁复大气、形态巍峨高傲的龙首椅,一旁的兽炉正吐着幽然的安神香。
皇帝听到人禀告太子在外求见,从龙床上歪身下来,没想到自己克制猜忌不去搜他,他自己到主动请见了,皇帝任由两个宫人穿戴好云锦浮绣龙袍,挥了挥手,让人请太子入殿。
“儿臣拜见父皇。”
白慕熙来时,皇帝已经摆了一局棋,他脸色沉静地摆弄着手里的棋子,不说喜,也不说怒,只道:“我们父子许久不曾对弈了,不如来手谈一局。”
“诺。”白慕熙恭谨地走上去,坐到另一头。
棋局已经开始,皇帝执黑,他执白,此时黑白已开始全力纠缠。
皇帝不动颜色地按下一枚晶莹圆润的黑子,“熙儿,中宫空缺多年,你该立妃了。”
白慕熙没有想到,皇帝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他皱了皱眉,“儿臣并不急于此事。”
皇帝仍旧不怒,静候他落子,又道:“睿王在灵州,昨年又添了老二,你是嫡出,也是长子,朕理所当然将皇位允诺了你,但睿王比你还年幼两岁,今年他的老大已经会叫‘皇爷爷’了,睿王妃说等着朕给两个孩子取名字,是朕对不住他们。”
白慕熙懂了,他面不改色地俯下了目光,从容地截断了黑子的攻势,“父皇若是惦念孙儿,可将皇长孙接入宫里来。”
皇帝摇头,“可教他们父子、母子分离,朕做不出。”
当年睿王因射杀大臣,烈性难驯,皇帝将他赶到边关带兵,那会儿宫中多事,睿王的母妃又因善妒被查出来构陷贵妃,皇帝失望之极,便许下了“老死不相见”的誓言,除非他驾崩了,否则睿王别想回京。
但是白慕熙心知肚明,他的父皇后悔了,他心意有变,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
他澹然地动唇:“父皇若是想念,便让三弟回来吧。”
“可这——”
“父皇让他住在上京城,不见他,便不算违背誓言。将皇长孙接入宫中,父皇也可享含饴弄孙之乐。”
白慕熙早就学会了,渐渐地,从皇家的亲情圈子里抽身事外。他敬重、爱戴的父皇,藏了太多他想象不到的事,不止有柳行素怀疑过皇帝,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矛头直指皇帝,他无法强迫自己冷静,如果真是皇帝下的手,他会无比失望。
皇帝的黑子握在掌心,暖玉有淡淡的温泽,皇帝略显苍老的额头又添了几道皱纹,稀疏的发里又杂入了不少银丝,眼眶里有微弱的血丝。他老了,膝下儿女不多,襄王身有残疾,无力绵延子嗣,太子也在暗中扶植着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总与他对抗着,皇帝没谁靠得住,只有想念那个张狂的最像自己的小儿子。
“父皇,儿臣来时,听说中书省卷宗室丢失了一卷重要的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