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季月棠入京的第四天,他与屈平打赌的最后一天。
另一边,鬼罗罗在沈青崖离开后发了一通脾气。颐和公主回府后却也没顾上哄他,兀自进书房鼓捣着什么。
鬼罗罗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去找她,就见她正盯着神京地图写写画画。他便靠在桌旁,问:“又有什么新动作了?”
“方才你的那位小疯狗跟我交了个底。”颐和公主抬眸,道:“他不日将离开神京,所以请我尽早把防卫司给抄了。”
“嗯?”鬼罗罗挑眉。
“有关于孟七七真实修为的流言,以及城防大阵的事情,只可能是从防卫司传出来的。赵海平出山,有些人坐不住了。”颐和公主道。
“他们还在竹园谈心?”鬼罗罗所说的他们,便是皇帝和赵海平。
“自然,多年不见,总有许多话要说。我回来拿点东西,这便要去竹园外候着,禀报玉林台的事儿。还要劳烦鬼先生替我看着防卫司,以免出什么乱子。”颐和公主说走就走,雷厉风行。只是走过鬼罗罗时她又停下来,问:“我那二皇兄的事,是你干的吗?”
“你觉得呢?”鬼罗罗语气轻慢。
“我倒是觉得孙涵更适合当这个凶手,我可怜的皇兄,一定很愿意我替他报仇。”颐和公主调笑着,复又在鬼罗罗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勾起嘴角:“走了。”
末了,她又从门外探进来,道:“对了,你家小疯狗是真不错。”
鬼罗罗摸着自己的嘴唇,哑然失笑。
良久,他又转头望向窗外暗沉的天色,双眼微微眯起。看来,今夜将要有一场夜雨,只是不知道被夜雨淋湿的狗,会不会急着跳墙。
万家炊烟升起时,果真如鬼罗罗所料,天空下起了雨。
许多人诧异地抬头,这才明白刚才那天色如此暗沉,原来不是单纯因为快入夜了,而是乌云堆积的结果。
孟七七坐在后厨门槛上,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忽然说道:“东家,你赶明儿去把百花楼的那些花都给搬回来吧。那是我大师侄送给我的,莫要便宜了别人。”
“好啊,没问题。”蔡东家爽快答应。
孟七七便道:“那些花啊,东家你好生照料着,楼上楼下都摆满了好看着呢。你就说是我让摆的,日后生意一定很好。”
蔡东家终于听出点意思来,问:“你要走了?”
孟七七点头,道:“我已经在神京耽搁许久,若再多留半月,恐怕十里八乡的修士都要赶过来与我约战。”
“那还是赶紧走的好,我这儿也没有别的事,你且放心的去……”蔡东家道。
听着蔡东家的絮叨,孟七七心中却有一句话没讲出来——就怕这出城的路不好走,夜雨打湿了地面,难免脏了鞋子。
出神良久,忽然,孟七七觉得身上一暖,回头看,就见陈伯衍拿了件他的衣裳批在自己肩头。
“莫着凉了。”陈伯衍道。
“这点寒意,还不足为惧。”孟七七意有所指,而后问:“皇先生在竹园里还没有出来?”
“没有。”陈伯衍道。
这就奇怪了,什么话需要谈这么久?还是赵海平又把人灌醉了?
孟七七认真思索片刻,心中泛起诸多猜测,可还无法最终判定。不一会儿蔡东家做好了晚膳,孟七七便干脆把那些思绪往后一抛,站起来拍拍衣服——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另一边的颐和公主同样心存疑惑,她已在竹篱外等候多时,可皇帝却好似忘了时间,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她不有怀疑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就在她打算闯进去时,随侍皇帝左右的大内总管却迈着小碎步跑出来,恭敬道:“公主殿下,陛下让我转告您,今夜他将宿在此处,请您明早再来。”
颐和公主微愣,随即点头应下。但总管回返后,她仍站在竹篱外迟迟没有离去。
下属为她打着伞,可淅沥的雨丝仍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潜入伞下,拍打在她的肩头,沿着鳞甲的缝隙沁入里衣。
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尤其是今夜的雨,寒意纵横。
片刻后,一缕凉风吹过,半卷的竹叶掠过颐和公主的眼前,将她从寒意中唤醒。她伸手抓住那片叶子,目光又向竹林深处看了看,而后转身,踏着一地落叶而去。
“啪、啪……”厚重的军靴踏在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背影,逐渐在黑夜中隐去,而属于颐和公主的这一个转身,却似孟七七三战连胜的消息一般,如水晕般迅速扩散至整个神京。
彼时孟七七恰好从入定中苏醒,听到战叔传回的这个消息后,孟七七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的风雨,道:“皇先生是想养蛊?”
“何解?”沈青崖问。
“就是他自己跳出局中,让我们这些小虫子自相残杀,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王。公主殿下原本是去向他汇报玉林台的情况,顺道以城防大阵秘密泄露一事参孙大将军一本,可现在皇先生不见她,就代表他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孙涵暂时保住了?”沈青崖蹙眉。
“那老狐狸可不是真的想保孙涵,他不过是不想自己亲自动手,落一个残暴不仁的罪名。皇帝不动,孙涵必动,这是他最后反扑的唯一机会。而孙涵动了,颐和公主必定不能作壁上观,等到我们厮杀完了,这雨也停了。”
正如当时二皇子出事,皇帝勃然大怒,却只要求他们给出一个交代一样。他并不在乎他们谁对谁错,谁生谁死,只需要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又或许是因为,这些互相争斗的人里,根本没有一个是他真心在乎的。
孟七七如是想着,望向沉默不语的陈伯衍,道:“大师侄没有什么高见?”
“我在想唐察。”陈伯衍道。
对哦,萧潇到现在还没回来。
孟七七微微蹙眉,问:“战叔有说四海堂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陈伯衍道:“那个屈副堂主行踪诡秘,难以追踪。季月棠,莫说窥其真面目,就是他本人,都未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