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七七气得牙痒,可他越是气,脑子越清醒。不知不觉他跟小玉儿已经接近了最初的那道影壁,而山谷里的妖兽们业已抵达。
前后夹击,是最糟糕的局面。
“师父躲开!”小玉儿在背后疾呼一声,孟七七立刻矮身。敲钟人乍见一个独眼的小娃娃挡在前面,大手探出正欲将他抓住丢到一边,小娃娃却忽然扬手一挥白色粉末当头罩来。
后面孟七七默契地点燃火折子丢出,白色粉末瞬间燃烧,熊熊火光将敲钟人包围。
这还没完,孟七七素来是个“趁你病要你命”的人,秀剑挽起剑花,又是一招莲华爆射而去。
“走!”莲华脱手,孟七七拎起小玉儿转身就跑,毫不恋战。
小玉儿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他看东西却比旁人看得更清楚,“师父,左、左!妖兽上来了!”
孟七七立刻转向,脚步贴着墙壁潇洒如风。一手拎人,一手持剑,犹如猛虎下山般坠入妖兽群中,元力附着在长剑上,长剑横扫,妖兽们便如秋收的麦子般齐齐倒下。
而就在孟七七杀了两波妖兽的当口,敲钟人已破困而来。除了黑色的衣袍被烧掉一个角,他全身上下竟似一点伤也无。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被拖死在这里。
“呼……”孟七七喘口气,余光扫过前方的影壁,听着身后传来的破风声,眸中闪过一丝冷酷。
他再次提剑朝敲钟人杀去,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暗自留了力。小玉儿接收到他暗中递来的信号,背起弓箭转身就往影壁跑。
敲钟人并不知道这对师徒之间的默契,而孟七七也没有瞧见他脸上沾着的火烧之后的黑灰,否则他一定就会明白为何刚刚还猫捉老鼠似游刃有余的人,此刻会舍了个中乐趣,一剑砍来。
孟七七来不及收剑,左手抽出环首刀横刀阻挡。然而敲钟人修为实在太过深厚,饶是孟七七再如何灵机应变,也被打得连连倒退。
小玉儿情急之下三箭连射,却失了准头。
敲钟人大袖一挥将他连人带箭甩向影壁,孟七七急忙伸手去拦,与此同时左手刀却暗暗发力。他要把影壁推倒,影壁后就是石径,届时碎石轰隆隆滚下砸开妖兽,正好给他清出一条路来。
然而预料之外的变故发生了,小玉儿砸向影壁,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光芒一闪,少年小小的身影便仿佛被影壁吞噬般,消失在原地。
“小玉儿!”孟七七再顾不得其他,伸手去拉,却没想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也给吸了进去。
刹那间,什么古怪、诡谲的可能都在他心头一一闪现,但不包括如下场景——他从影壁的另一侧弹出,直直地砸进某个人怀里。那人猝不及防间只好将他抱住,两双同样错愕的眼睛近距离交汇,一看,还是个熟人。
大师侄。
疯狗。
“哐铛!”孟七七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小玉儿在地上滚了两圈,脑门磕出了一个包。戴小山指着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两个人“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蹦出来。
死寂,一片死寂。
天姥山的、北斗门的、南岛的、王家的,等等,众修士们看着素来有君子之称的陈伯衍抱着个男子不撒手,浮图寺的和尚道一声阿弥陀佛,蕊珠宫的女修心碎成汪洋苦海。
第9章手中结
“你是谁!”戴小山终于蹦出一个整句,他不过就是回头喊个人,谁知一个错眼这人就跑他大师兄怀里去了。
这人哪儿来的?刚才还没这号人呢!
孟七七已然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陈伯衍镇静地放开他,他却还伸手勾住人家的脖子,深怕从人家怀里滑出来似的,挑眉反问:“你又是谁?”
戴小山被他问懵了,小玉儿倒是反应奇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孟七七面前张开双手挡住,“你们不要欺负我师父!”
小玉儿头上肿着个包,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上还沾着尘土,形容狼狈。众人这才发觉孟七七也好似受了伤,便只当他是刚从妖兽堆里逃出来的。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了,除了陈伯衍,谁都没有看到影壁的异状。
“公子,你可以放开在下了。”陈伯衍的语气里听不出恼怒或冷淡,握住孟七七手腕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股不容反抗的意味。
他果然是生气了吧?孟七七想。
他状似不在意地松开陈伯衍,陈伯衍却又盯着他染血的袖子,问:“受伤了?”
孟七七道:“公子好眼力。”
陈伯衍抿着唇不发话,余光瞥见呆愣愣的戴小山,道:“小山,做你该做的事。”
戴小山一个激灵,连忙遁走。他们正杀妖兽呢,若不是突然冲出来一个孟七七,这会儿都该杀了一串儿了。
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山顶忽然传来钟声,然后成群结队的妖兽就跟发了疯似地往山谷里聚集。他们被围困不说,那帮妖兽还开始上山了。
这可是从来也没有的事儿。
陈伯衍本是要去找徒有穷的,可现在这个情况,最危险的反倒是山谷这边,于是他又折返,这才碰上了孟七七。
人群中,沈青崖跟孟七七交换一个眼神,随即提剑向山谷杀去。众人纷纷捡起正事,也一个个杀将出去。戴小山犹豫地看了他们一眼,也跟着去了。
这厢陈伯衍带着孟七七和小玉儿去包扎伤口,孟七七坐在门前台阶上,陈伯衍单膝跪在他面前,神情专注。
难道被认出来了?孟七七疑惑地瞥向手边的刀,没问题啊,他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是刀。
陈伯衍却忽然道:“小师叔刚才去哪儿了?”
孟七七半眯起眼,蓦地笑了,“你叫我什么?小师叔?他跟我长得很像吗?”
“哦,那便是在下认错了。”陈伯衍的语气波澜不惊。
可孟七七不依不饶,“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叫我小师叔?”
陈伯衍没有作答,低头给孟七七的手臂缠上纱布,打好结,才道:“公子可是觉得在下冒犯了你?”
“哪里……”孟七七答着,双目却紧盯着陈伯衍打的那个结,微微失神。